但他停了下来。他让眼睛微微眯起,出于某种模糊的敬意低下头。我的厌恶让他萎靡不振。他没料到我的反应。他没想到……什么?这么强大?
是的,而且他几乎是以一种礼貌的方式让我知道这一点。
我也以礼相待。我让他看到我和马格纳斯在塔楼房间里;我回忆起马格纳斯走进火里之前说的话。我让他知道了一切。
他点点头,当我说出马格纳斯说的话时,他的脸上有了细微的变化,好像他的额头变得平滑了,或者他整个皮肤都绷紧了。作为回应,他没有向我透露他自己的情况。
相反,让我非常惊讶的是,他把目光从我们身上移开,转向教堂的主祭坛。他从我们身边飘过,背对着我们,好像他不害怕我们,暂时把我们忘了。
他朝大过道走去,慢慢地向上走,但他走路的方式不像人类。相反,他从一个阴影迅速移动到另一个阴影,似乎消失又出现。他在光亮处从不现身。教堂里那几十个灵魂只要瞥他一眼,他就会立刻消失。
我惊叹于他的技巧,因为这就是全部。出于好奇,想看看我是否也能那样移动,我跟他来到了唱诗班。加布里埃尔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
我想我们都发现这比我们想象的要简单。但当他看到我们在他身边时,显然吃了一惊。
而就在他吃惊的那一刻,他让我瞥见了他巨大的弱点,骄傲。我们悄悄地跟上来让他感到很丢脸,我们走得如此轻盈,同时还能隐藏我们的想法。
但更糟糕的还在后面。当他意识到我察觉到了这一点……有那么一瞬间被揭示了出来……他加倍地愤怒了。一股灼热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但那根本不是热。
加布里埃尔发出一声小小的轻蔑声。她的眼睛在他身上闪了一下,他们之间有某种交流的闪光,把我排除在外。他似乎很困惑。
但他正陷入一场我努力想要理解的更大的斗争中。他看着周围的信徒,看着祭坛,看着他所到之处全能的上帝和圣母玛利亚的所有象征。他完全就是卡拉瓦乔画里走出来的神,光线在他看似无辜的坚硬白皙的脸上跳跃。
然后他搂住我的腰,把手伸进我的斗篷迷人,以至于我没有躲开。他用另一只胳膊搂住加布里埃尔的腰,看到他们在一起,天使和天使,让我分了神。
他说:你们必须来。
“为什么,去哪儿?”加布里埃尔问。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他试图违背我的意愿移动我,但他做不到。
我站在石地板上一动不动。我看到加布里埃尔看着他时,脸变得僵硬。他又一次感到惊讶。他被激怒了,而且无法向我们掩饰。
所以他不仅低估了我们的精神力量,也低估了我们的身体力量。有意思。
“你们现在必须跟我来,”他说,用尽全力对我施加他的意志,但我看得太清楚了,不会被他愚弄。“出来,我的追随者们不会伤害你们。”
“你在骗我们,”我说,“你把你的追随者们打发走了,你想在他们回来之前让我们出去,因为你不想让他们看到你从教堂里出来。你不想让他们知道你进了教堂!”
加布里埃尔又发出一声轻蔑的轻笑。
我把手放在他胸口,试图把他推开。他可能和马格纳斯一样强壮。但我拒绝害怕。“你为什么不想让他们看到?”我低声问,凝视着他的脸。
他的变化如此惊人、如此可怕,以至于我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他天使般的面容似乎枯萎了,眼睛睁大,嘴巴惊愕地向下扭曲。他的整个身体变得相当扭曲,好像他在努力不咬牙切齿、不握紧拳头。
加布里埃尔退后了。我笑了。我并不是故意的,但忍不住。这很可怕。但也很滑稽。
这种可怕的幻觉(如果那是幻觉的话)极其突然地消失了,他又恢复了常态。甚至那崇高的表情也回来了。他在一连串的思绪中告诉我,我比他想象的要强大得多。但如果其他人看到他从教堂里出来,会感到害怕,所以我们应该马上走。
“又是谎言,”加布里埃尔低声说。
我知道这种强烈的自尊是不会原谅任何事的。上帝保佑尼古拉斯,如果我们骗不了这家伙!
我转过身,拉起加布里埃尔的手,沿着过道朝前门走去,加布里埃尔回头疑惑地看着他又看看我,她的脸苍白而紧张。
“耐心点,”我低声说。我转身看到他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背对着主祭坛,他盯着看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在我看来他很可怕,令人厌恶,像个幽灵。
当我走到前厅时,我用尽全力向其他人发出召唤。我这样做的时候还大声地对加布里埃尔低语。我告诉他们如果想的话就回来进教堂,没有什么能伤害他们,他们的首领就在教堂里,站在祭坛前,安然无恙。
我把声音说得更大,在话语中注入召唤的力量,加布里埃尔也加入了我,和我一起齐声重复这些话。
我感觉他从主祭坛朝我们走来,然后突然我失去了他的踪迹。我不知道他在我们身后的什么地方。
他突然抓住我,在我身边现身,把加布里埃尔摔倒在地。他试图把我举起来扔出门去。
但我反抗他。拼命回忆起我所记得的马格纳斯的一切——他奇怪的走路姿势,还有这个生物奇怪的移动方式——我把他扔了出去,不是像把一个沉重的凡人扔得失去平衡,而是直接把他扔到了空中。
正如我所料,他翻了个跟头,撞到了墙上。
凡人被惊动了。他们看到了动静,听到了声音。但他又消失了。而加布里埃尔和我在阴影中看起来和其他年轻绅士没什么两样。
我示意加布里埃尔让开。然后他出现了,朝我冲过来,但我察觉到了将要发生的事,闪到了一边。
在离我大约二十英尺的地方,我看到他四肢摊开躺在石头上,带着十足的敬畏盯着我,好像我是个神。他长长的赤褐色头发乱蓬蓬的,抬头看时棕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尽管他的脸有着温柔无辜的神情,但他的意志却向我袭来,一连串炽热的命令,说我软弱、不完美、是个傻瓜,他的追随者一出现就会把我撕成碎片。他们会慢慢地烤死我的凡人爱人,直到他死去。
我默默地笑了。这就像老喜剧中的一场荒唐打斗。
加布里埃尔在我们两人之间来回看着。
我再次向其他人发出召唤,这次发出召唤时,我听到了他们的回应、疑问。
“进教堂来。”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就在这时他又站起来,盲目而笨拙地愤怒地朝我冲过来。加布里埃尔和我一起抓住了他,他动弹不得。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到极度恐惧,他试图把獠牙刺进我的脖子。
我看到他的眼睛圆睁着,空洞无神,獠牙从他抿起的嘴唇上露了出来。我把他扔回去,他又消失了。
其他人越来越近了。
“他在教堂里,你们的首领,看看他!”我重复着,“你们任何人都可以进教堂。你们不会受伤的。”
我听到加布里埃尔发出一声警告的尖叫。但已经太晚了。他在我面前突然站起来,就好像是从地板里冒出来的,打了我的下巴,猛地把我的头往后一甩,以至于我看到了教堂的天花板。
我还没来得及恢复,他就在我的后背中间狠狠地打了一拳,把我打得飞出了门,摔到了广场的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