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天色并未完全黑透,远山如沉睡的雄狮,黛黑而厚重。
怡红院前院却是亮彤彤一片。
那栋楼的三层环廊,所有的灯笼全部点亮。
庭院里的小径旁,也有透明的纱纸做成的罩子,里面有红烛灼灼燃烧。
这样的夜景,张碧逸可从来没有见过。
他循着声音,沿着小径,往前面走去。
他定了定神,告诫自己,无论如何要让自己走得平稳,任谁都不能看不出来自己已醉酒。
周公子长袖大甩,摇摇晃晃,骂骂咧咧:“脸?一个龟公,也还有脸?看来还是揍得不够!”
他举起耳光,又要拍下去。
龟公哭丧着脸,急忙躲闪,一下子拉开了和周公子的距离。
几个女子愁眉苦脸地跟在周公子身后,一帮衣着上品的男子,围在周公子身边,抚掌吆喝着。
突然,周公子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围在他身边的人,也跟着停下来。
可是,那龟公却没注意到,险些撞在周公子身上。
这下,周公子倒没有动手,可是他身边一个仆从模样的人,一个耳光扇来。
幸得龟公闪得快,仅仅让他感觉到脸上有风掠过。
龟公暗道好险。
周公子的心情瞬间不好。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比他更帅气的人!
只见来人,身材颀长,眉毛若剑,眼眸如朗月,果真是俊逸非凡!
更可恨的是,这男人,居然出现在内院,居然从拂老板的小楼而来!
太气人了!
想他周公子,每次想进后院,不是被人拦住,就是被拂老板婉拒。
这拂老板,年仅二十多岁,多金又迷人,虽然出身神秘,但丝毫不影响他周公子对她的爱慕,甚至是贪恋。
要知道,他这周公子,十四五岁就开始游戏风尘,早就是花中好手。
但是,让他老爹都快急死的是,这十多年过去了,周公子就是不愿正正经经谈个亲事,以至于瓜都没结一个。
甚至于,他们举家搬到这湖山镇后,周公子越发没有正儿八经成亲的意思。
这几年,怡红院最大的主顾,不就是他周公子?
可老爹没办法啊。
谁叫他不争气,在娘和众多小妈的肚皮上滚了那么久,也不见任何成效。
所以,只好任他周公子日日花天酒地。
其实,老爹还是给他给他物色过一众出众的女子,其中不乏陈员外、杜里正、辛老板等等的千金。
可周公子没玩够,死也不肯前去下聘礼,所以只好作罢。
自从他见过拂苏拂老板后,周公子就动心了——这才是自己游历风尘十几载而不遇的佳人哪。
周公子觉得,她的笑,她的举手,她的抬足,她的所有,都是那般美好。
美好得这世间任何珍宝,都比不上她。
周公子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和拂苏说的。
每次周公子这样说,拂苏都只是淡淡一笑。
她会柔声细语说:“承蒙公子厚爱,奴家担当不起。”
或者会说:“奴家也就是皮囊一副,哪里够得上周公子挂怀?”
如果周公子想要更进一步,譬如想要摸摸她的手,或者轻抚她的秀发,拂苏都会不动声色地避过。
有时,她还会正色道:“周公子,请自重。”
周公子为了表现他的真情实意,所以在拂苏避过的时候,他都会意犹未尽地缩手。
在拂苏婉拒,不让周公子进入她独居的小院时,他也会乖乖听话。
哪怕他的心如猿,意如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