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的妈妈回来了……
初蓝听着这句话，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这跟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可是片刻之后，她就愣住了。
圆圆的妈妈……
她反复在这几个字在心底念了很久，顿了一会儿，还是再度摇头轻笑了起来。
她看着他，死死地抓住他的袖子，低声道：“圆圆的妈妈回来又怎么样呢？她回来……她可以回来，她是圆圆的妈妈，她当然可以回来看圆圆，可是这跟我们之间的事情没有关系啊！”
她仍旧用力地要将钥匙和支票塞还给他，可是慕绍南按着她的手，她根本动不了。
初蓝却还是不肯放手，她拉着他，缠着他，很想要他收回那两样东西，可是最终，支票被撕烂，钥匙割得她的手差点流了血，她却依旧没能将东西塞还给他。
她终究还是掉下泪来，并且逐渐地哭出了声，只是看着他。
慕绍南没有看她，反而站起身来，走到了公寓的落地窗前，静静地站立。
初蓝还是跟了过去，她克制不住地小声地哭着，从背后看着他的身影。
她站了好久，终于还是从身后抱住了他，紧紧抱住他。
“为什么圆圆妈妈回来，你就要给我补偿？”她哭着，小声地问着，“为什么她回来，我们就不可以继续在一起？你不是喜欢我才跟我在一起的吗？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
她越问越小声，最后的声音更是湮没在抽噎之中，几乎听不清。
慕绍南却还是听懂了。
他静静地站着，极力忽视着她紧紧缠在自己腰上的手，以及她浸湿自己后背的眼泪。
很久之后，慕绍南才低低开了口：“我曾经以为圆圆的妈妈不会再回来，但圆圆始终还是需要一个妈妈，而她很喜欢你。”
初蓝听着他这三句话，反复在脑海中想了很久，才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圆圆喜欢她，圆圆需要一个妈妈，而他以为圆圆的妈妈不会回来了……
所以才选择了她，所以才尝试着跟她在一起。
可是现在，圆圆的妈妈回来了，所以，不需要她了……
她终究又一次体会到了彻骨的冰凉，紧紧缠在他腰上，恨不得缠一辈子的手，也终于一点点地松开了。
她在发抖，手脚都在发抖，连声音也在发抖，所以她极力忍住了所有的声音，一点点地退开。
可是往后退的时候，她还是一下子撞到了桌角，随后克制不住地往后摔倒在了地上。
他客厅的地板上并没有铺地毯，那一下初蓝直接摔倒在冰凉坚硬的地板上，摔得浑身都疼。
慕绍南蓦地转过身来，随即快步走过来，伸出手想要将初蓝拉起来。
初蓝躺在那里，看着他伸出手来的手，却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勇气，一下子攀着他的手坐起身来，再度紧紧缠住了他的腰。
“我不相信……”她低声地哭着，“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对我……我不相信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慕绍南低头便看在她埋在自己胸口的发心，沉眸许久，终究还是伸手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初蓝只以为他心思有了变化，依旧紧紧地抱着他，却听他道：“如果你喜欢这里，也可以，反正我以后也不会再回来这里。密码你都知道，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初蓝听着，终究又一次，缓缓松开了缠在他腰上的手。
她抬起头来看他，因为哭泣和伤心，整个人都是苍白而颤抖的。
可是慕绍南却并没有看她，而坐转身坐回沙发上，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初蓝终究还是缓缓收回了视线，僵硬地走到沙发旁边，拿过自己的包包，转身，继续僵硬地离开了这间公寓。
出了大门她就克制不住地跌坐在地上，因为哭得太厉害，连气都喘不上来，不住地咳嗽。
很久之后，她才终于找回一点点力气，重新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走进电梯，下了楼。
公寓里，慕绍南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
“慕先生，她出来了。”
“跟着她。”慕绍南声音沙哑地说道。
“是。”对方立刻明确，回答了一句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屋子里重新又变得安静起来，慕绍南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屋子里的一切。
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他给她的那张不经意间被撕碎的支票，以及染了一丝血迹的钥匙，落在他脚边。
他静静坐了许久，手机忽然再度响了起来。
他看也不看来电人是谁就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却传来关千彤温软的声音：“你还过来吗？”
慕绍南闻言，眸光才微微动了动，随即低头看了一下腕表，才低声道：“马上就来。”
“嗯。”关千彤低低应了一声，“我等你。”
挂掉电话，慕绍南起身就往门口走去。
走到玄关处的时候，他却微微顿住了。
一双黑色小巧的女士短靴静静地摆在那里，是初蓝留下的。
她进门的时候换了鞋，离开的时候，却忘了将鞋子换回来。
慕绍南盯着那双短靴看了很久，而后弯腰提起那双鞋，放进了鞋柜里。
他这才离开了公寓。
到达底楼的时候，刚好遇到值夜的保安们，见到他，纷纷恭敬地打招呼，看他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都带了一丝探究。
慕绍南知道，那是因为他们都见到了初蓝哭着，魂不守舍地离开的情形。
他对着众人点了点头，径直走出了大厦。
走出去两步，他却忽然又顿住，这才想起自己的车是停在地下的。
于是重新折返，在一众保安惊诧探究的目光之中，重新走进电梯，这才下到地下停车场，驾车离开了公寓。
*
初蓝穿着拖鞋，失魂落魄地走在深夜寂静的街道上，没有人打扰她，她就那样一直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竟然恍恍惚惚地走到了天亮。
天亮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在一条完全陌生的马路上。
今天是周日，马路上还是有不少早起出来锻炼的老人，纷纷诧异地打量着初蓝，初蓝才终于缓缓回过神来。
可是一回过神来，便又忍不住想起自己昨天经历了什么，而后，眼泪又总是克制不住地掉下来。
她像个游魂，不顾旁人的眼光和视线，漫无目的地穿梭，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自己将要去往何处。
不知不觉，浑浑噩噩，她竟然又从早上走到了下午，到最后停下来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再度来到了慕绍南的公寓楼下。
她恍惚了片刻，忽然就抬起头来，看向慕绍南的屋子所在的那一层。
可是还能看到什么？还能期望再看到什么？
这屋子的主人，昨天已经对她说出了所有能说的话，清清楚楚地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划上了一个句点。
而她一厢情愿的喜欢，一厢情愿的恋爱，一厢情愿的甜蜜，通通都成了笑话……
她睁大了眼睛，苍白而又无神地盯着那扇窗户看了很久，终究还是缓缓转身，离开这里，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地方。
半个夜晚，加大半个白天的不眠不休和行走，却丝毫不让她感到疲惫。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上，却仍旧只是怔怔地出神，眼神空洞而麻木，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这*，依旧彻夜未眠。
周一的早上，她像个机器人一般，按照往常的习惯，洗漱、换衣服、出门上班。
可是短短十几分钟去往学校的路程，她却坐错了两次车，最后赶到学校的时候，迟到了。
她进这所学校，除了跟江家有关系，多少还是跟慕绍南有关系，园长还是给足了她面子，只提醒了她一下，并没有怎么批评，但是勤工奖却还是没了。
其实所有人都能很轻而易举地看出她的不妥，平常一个总是挂着清爽微笑的人，突然之间没了笑意，神情空洞而苍白，眼泛血丝，整个人浑浑噩噩，总是失魂落魄的样子，怎么会没问题？
同办公室的小宋老师终究还是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出什么事了？”
初蓝这才回过神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挤出一个微笑，缓缓摇了摇头，“没事。”
可是微笑过后，她却重新陷入之间的状态。
第一堂课下课的时间，办公室门口忽然出现了一把脆生生的童声，“小许老师！”
初蓝蓦地被这把声音从游离中拉回了现实，转头看过去时，却见圆圆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笑。
那么一瞬间，初蓝也不自觉地就笑了起来，“听之。”
“小许老师，你今天早上迟到了哦！”圆圆背着手，有些狡黠地笑着走到她面前，随后一下子就身后拎出一个小小的蛋糕盒子，“昨天二叔和婶婶买了很好吃的蛋糕，我特地给小许老师你留的哦！”
初蓝看着她手中的小盒子，接过来，忍不住捧着圆圆的脸轻轻亲了一下，可是才刚刚碰到圆圆的小脸，她脑子里忽然又闪过一个声音——
圆圆的妈妈回来了。
所以，不需要她了。
她一下子重新陷入呆滞之中，几乎瞬间就又红了眼眶。
圆圆一下子就慌了神，“小许老师你怎么啦？你不舒服吗？”
初蓝回过神来，只能轻轻点了点头，可是眼眶的红却还是没那么轻易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