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逸接过沐楚婷递来的碗筷,喋喋不休地说着。
“夫君,您好像自从来了大宁,话都变多了。”
沐楚婷又把筷子递过去。
陆云逸笑着解释道:
“在这种严寒天气下,人的心情容易变得烦闷、阴郁。
所以要多说话,多和人交流,这样心理才不会出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整个大宁都吵吵嚷嚷的原因。
当然,百姓和军卒们不是有意识这么做,而是出于本能。
因为和人交流说话,会让人感觉舒服。”
陆云逸突然想起一事,笑着说:
“今天我见到了周大人,大概因为他位高权重,都司里没人能和他聊天。
一见面,他就拉着我说了一大堆。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不想在这儿待了,想去南方。”
“还有这种事”
沐楚婷瞪大眼睛,满脸惊讶。
哪有第一天见面就推心置腹的。
“孤独寂寞的环境会让人变得外向,
周大人在北方待了快十年,也和北人差不多了。”
陆云逸端起饭碗,邓灵韵贴心地端起一个盘子,给他倒了些菜汤。
三人就这么吃着饭,火炉的热气在屋内弥漫,
把三人的脸颊都映得红彤彤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和谐。
吃过一碗饭,陆云逸说:
“明天让厨房准备些面食,为夫要开始忙了。
这天寒地冻的,吃米饭不太抗饿。
你们不用跟着我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是,夫君.”
沐楚婷温婉一笑,邓灵韵也把脑袋从米饭碗里抬起来,嘿嘿笑了笑。
“夫君,姐姐什么时候到”
沐楚婷问道。
陆云逸狼吞虎咽的动作停住,想了想:
“应该就这几天了,最近风大雪大,可能会有些耽搁。”
说着,陆云逸扫视她们一眼,发现她们脸上都有些忐忑。
便放下碗筷,笑着说:
“你们放心,婉怡性子很好,你们不必担心。”
可这么一说,两人却显得更委屈了,心神不宁。
陆云逸无奈地挠挠头,斩钉截铁地说:
“好了,这事别纠结了,等人来了,相处一段时间就好了!”
见他这样,两人连忙坐正:
“是夫君。”
酒足饭饱,陆云逸没有休息,而是来到书房。
在这里,一个人早已等候,
他是都指挥使司经历司的都事伍素安。
伍素安三十多岁,长得文质彬彬。
只是肤色黝黑,身上的长袍还有些补丁,看上去有些狼狈。
见陆云逸进来,他连忙躬身行礼:
“下官伍素安,拜见大人!”
伍素安眼中带着一丝激动。
他在下衙时接到命令,等天黑后到这儿来……
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
他一直勤勤恳恳,不求上进。
但他也不是榆木疙瘩,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新官上任,需要在衙门里找些亲信,自己被选中了!
陆云逸点点头,回到书桌后坐下,上下打量着他,笑道:
“坐,别客气,你的名字我可听不少人提起过。”
伍素安搬来一把椅子坐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大人听说过下官”
“听说过,今天在衙门,
一些军卒讨论努力是否有用时,提到了你,说你文书写得好。”
这么一说,伍素安脸色陡然变得尴尬,露出难为情的神色,最后叹了口气:
“大人,这种传言下官也知道,
衙门里的吏员和军卒向来都这么说。
说下官文书写得好,却升不了官。”
陆云逸对他的坦诚感到意外,把桌上一杯茶水推过去:
“喝杯茶,暖暖身子。”
“多谢大人。”
伍素安捧着茶杯,感受着上面的温热,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
陆云逸抿了口茶,笑着问道:
“你想升官吗”
如此直白的话,让伍素安愣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大人,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大脑也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陆云逸又抿了口茶水,并不着急。
眼前的伍素安,他写的文书陆云逸看过一些。
确实十分工整,条理清晰,言简意赅,是个人才。
奈何,大宁都司的经历匡晓飞,是佥事段正则的亲信。
匡晓飞没什么本事,只是得过且过,
还牢牢占据着经历的官职,几年都没变动过,一众都事都求升无门。
过了许久,伍素安终于开口:
“大人,下官想升官。”
陆云逸听后点点头:
“嗯,倒是实在。
说说吧,说说你在大宁都司这些年的见闻。
不用事无巨细,谈谈你的感受就行。
对了,你在别的地方做过官吗还是一开始就在大宁”
“回禀大人,下官是大宁人,恰好读过书。
都指挥使司组建时,就招下官进了衙门。”
“嗯,说吧.”
昏暗的书房内,烛火闪烁,外面冷风呼啸。
屋内的温暖,让人感到安心。
伍素安沉吟片刻,开始娓娓道来他对大宁都司的印象和了解。
亥时初,也就是晚上九点左右,天色早已漆黑。
外面的冷风丝毫未减,依旧呼啸着。
狂风将原本有规律的大雪吹得毫无章法,雪在天上胡乱飞舞。
大宁城文昌街,是夜晚大宁最繁华的地方,有酒肆和妓馆。
即便现在风大,路上行人不多,但依旧灯火通明。
透过那单薄的窗纸,能看到一个个饮酒作乐的人影。
这时,整齐的甲胄碰撞声在文昌街响起。
一队百余人的人马自西而来,迎着冷风,
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在风雪中。
他们身披黑甲,带着披风,头上戴着毡帽,手上戴着手套,脸上还戴着狰狞漆黑的面甲。
就像从黑暗中走出的凶神,
让不少行人纷纷后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文昌街的胡桃楼,
是城中草原女子最多的青楼妓馆。
草原女子人高马大,体格健壮,很受城中一些权贵喜爱。
都司经历匡晓飞就是如此,原因无他,
只因他个子不高,身形瘦弱。
胡桃楼里随便拎出一个女子,都能把他完全罩住。
可他偏偏就喜欢这儿,几乎每晚都来。
此刻,胡桃楼的一间房内,铜炉中炭火熊熊,整个房间温暖如夏。
硕大的床榻上,一个娇小身影和一个高挑身影正纠缠在一起,你侬我侬。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一个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外。
“咚咚咚。”
“谁!”
匡晓飞吓了一跳,头皮发麻,原本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他猛地转头,看向房门方向。
“匡大人,请开门,有要事。”
沉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匡晓飞破口大骂:
“都散衙了!!知道吗!有什么大事明天再说!”
“请开门。”
“开你娘!”
“嘭!”
房门被粗暴地撞开,两名身披甲胄、头戴面甲,身上带着雨雪的军卒站在门口。
冷风吹了进来,让匡晓飞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看清来人后,他瞳孔微微收缩:
“你是谁!”
那面容姣好的草原女子不断后退,缩在角落,眼中满是畏惧。
来人走了进来,声音沉重:
“本官是前军斥候部千户张怀安,
奉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之命,前来请匡大人回去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