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许清瑶就这么离开。
阮凝玉瞬间僵硬了捏笔的手,很快她又放松下去。
如今已然明晰,谢凌对自己不过是那如蜻蜓点水般的浅薄情意,他的心,早已被许清瑶填得满满当当,矢志不渝,她便没那么害怕了。
所以就连谢凌过来的时候,她虽紧绷着身体,但也没有如前些日子对他如蛇蝎般避之不及了。
即使这辈子亲事受了她的破坏,可他对许清瑶痴情不改,那么,难道她还要怀揣着可笑的自信,幻想谢凌对自己怀有别样情意么?
究竟是怎样的错觉,让自己误以为能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于是阮凝玉渐渐放松了下去,只是那两瓣娇艳的红唇,依然紧抿。
“有劳表妹,替我抄经祈福。”
男人清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似山间晨雾,又似皑雪压松枝。
阮凝玉侧过头,才知他已不知不觉离得他这般近,她抄着华严经盯着桌面,余光可以看见他那雪白色的衣摆。
谢凌主动过来,着实让她微微有些吃惊。
因为自从她进了这院子后,她便能感觉得出来谢凌周身仿若笼罩着一层低气压,他似乎不太待见自己,似在动怒。又或者可以说是他打算利用他无言的冷暴力来逼迫自己“就范”,以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正当她以为他会一直这般冷漠到底时,可没想到,他还是过来了。
侧过头,阮凝玉见到他那张温润如玉的脸。
快一个月没见到他,谢凌眉眼愈加浓烈,侧脸线条锋利,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也端庄笔直。
脸上的疏离早已散去,仿佛不曾出现过。即便历经沧海桑田,日月星辰变换,唯一永恒不变的,是他眸中沉淀了千年的温柔,从未褪色。
他还是那个她熟悉的哥哥。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前世的记忆好像渐渐淡去,但是今日见到许清瑶的身影,还是让她想起了上辈子很多很多的事情。
好想亲口问问他,既然他待她这个妹妹这么好,那么上辈子为什么不肯救她。
就连上辈子那杯毒酒,还是他派心腹之人给她灌下的,将她残忍毒害。
眼前这位对她关怀备至的表哥,和前世的噩梦,究竟哪一个是假的?
阮凝玉收回目光,继续抄书。
她心里诧异,本来以为他一开始对自己的冷淡是因为她又私自出府见了沈景钰。
可现在,他却只字未提。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轻缓。
“表哥是家里的顶梁柱,府里所有人和我全都仰仗着表哥,如今表哥出事了,我替表哥抄经书祈福也是应该的,希望能替表哥尽些绵薄之力。”
这里宽敞轩昂,茂林修竹,竹影婆娑,与谢府的深宅内院极其不同。
很不一样。
谢凌闭目凝思,脑海中仿若被勾勒出一幅鲜活画面,仿若亲眼见到她伏案写字时的情景。
蒙在心头处多天的阴霾,悄悄散去。
谢凌听了,唇角弧度浅浅,像有一朵花瓣落在了结冰的湖面上。
他一只手放于膝上。
他叹声道:“只是我这双眼,只怕是永远都痊愈不了。”
阮凝玉看过去。
她回头,便见男人一只手缓缓搭在膝上,修长的手指微微蜷曲,仿佛在不自觉地抓紧什么。
身姿笔挺,却又透着难以言说的寂寥。
苍山忙道:“公子,您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过些时日,这眼睛便能重见光明了。那些郎中的话,也不可全信啊!”
谢凌微微摇头,脸上浮起一丝笑,却透着落寞与苦涩。
“罢了,这都是命数。只是往后怕是再也无法像从前那般,赏尽这世间的繁花美景,纵马驰骋于山水之间了。”
阮凝玉倏地攥紧毛笔。
她见不得谢玄机这般妄自菲薄、自厌自弃的模样,这哪里还像他?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阮凝玉目光紧紧锁住谢凌的面庞,没忍住,插声道:“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