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月17日,上午8:30,昆贵省越州市散南县公安局刑警大队讯问室。江腾飞特意请来沈剑兰大队长旁听讯问,现场指导。
《审讯提纲》是专案组集体开会研究过的,连同《强制传唤通知书》等一系列法律文书通过警综平台传输过来,此时正放在审讯桌上。江腾飞和杜一宁正襟危坐,神情严肃而庄重。对面的甘阿桂头发凌乱、眼神空洞,身上还留有被捕时沾染上的土灰,狼狈不堪地被牢牢固定在审讯室墙根的椅子上。
沈剑兰大队长示意工作人员打开审讯室的同步录音录像设备,针对锦山市依河东路12·28重大抢劫杀人案,嫌疑人甘阿桂的首次询问正式开始了。
江腾飞和杜一宁向甘阿桂出示了警官证:“我们是甘宁省锦山市锦庆区公安分局的民警,现依法对你进行讯问,你有权保持沉默,有权聘请律师,在身体健康权受到危害的时候有权申请暂停讯问……但你的一切陈述都将成为呈堂证供,以上内容,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姓名?”
“甘阿桂”。
“年龄?”
“22岁”
“民族?”
“Y族。”
“户籍地及现住址?”
“西川省康南县池湾镇大雾岭村……”
出乎侦查员们的意料,对甘阿桂的审讯异常顺利,犯罪动机、犯罪预备、犯罪事实等等涉及案件的重点,甘阿桂都非常痛快的交代了,也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用他自己的话说:最后赌一把,能跑出去就赢了,跑不掉就认输,愿赌服输。看来甘阿桂在工地游戏厅的赌博经历对他的影响太深刻了。
然而甘阿桂交代的另外一些细节,确是侦查员们所不掌握或者说没有分析到的。归纳下来有这么几个方面:
1.甘阿桂参与电子赌博的主要原因是,迷上了游戏厅里面一个名叫马丽莎的服务员,据甘阿桂交代他最开始进去就是想蹭里面的免费香烟和免费饮料,后来跟里面的服务员马丽莎熟络了之后,马丽莎说他们每天都有上分的任务,每天最少1万分,也就是1000元钱,要是上不够就会挨骂罚钱,然后马丽莎就各种肢体接触,以喜欢甘阿桂并且和甘阿桂处对象为幌子,央求甘阿桂帮帮她。甘阿桂一个大山里走出来的生瓜蛋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几个回合就被马丽莎这小妖精拿下了,从此开始了在游戏厅充当“散财童子”的生涯,偶尔赢一两次钱,还被马丽莎拖着到外面买衣服逛商场花了,一直到输光所有家当刷光最后一笔钱,马丽莎和游戏厅一夜之间统统蒸发,就留了甘阿桂和几个与甘阿桂差不多的“铁大头”懵逼的待在冰冷的活动板房宿舍里。
2.甘阿桂在工地一直逗留到12月中旬,工地断电停暖,实在无处安身的时候,开始了他的犯罪计划,他把对马丽莎欺骗他、工地游戏厅坑他钱等等不满的情绪化作对锦山市这座城市的仇恨,每天在工地周围游荡等待机会,最终选定了在依河东路旁边的非机动车道下手,期间饿了就到镇上餐厅门口趁人不注意捞点泔水吃,困了就到最近的那家农行柜员机亭子里将就一宿,直到2010年12月28日那天夜里,马建国的出现,让这条隐藏在依河东路芦苇丛中的饿狼发现了久违的“猎物”。
马建国走到离甘阿桂10来米的距离后,甘阿桂操着随身的匕首从芦苇丛窜出来,匕首指着马建国喊了一声:“把包留下!”
马建国当时被吓得一激灵,回过神来看到路边拿刀指着他的甘阿桂,打量了一番对方,马建国自恃自己人高马大嘲笑道:“你特么疯了吗?长得跟个小鸡仔似的,还特么学人家打劫,你家大人知道吗?”甘阿桂气急败坏:“少废话,包留下,人滚蛋,要不然我手里的刀可不认人。”马建国见对方玩真的,也上了火:“艹,老子一巴掌拍死你”嘴里叫骂着,反而主动上前一拳就砸到甘阿桂脸上,又冷又饿的甘阿桂被强壮的马建国一拳就砸倒在地上,马建国双手拎着甘阿桂的衣领,直接把甘阿桂从地上提了起来:“艹,给你脸了,你特么站着没有土豆高,躺下没有鸡蛋大,还特么要抢老子,呸。”一口唾沫吐到甘阿桂的脸上,甘阿桂毕竟是大山里长大的,有着超强的耐力,被马建国举起来后,缓了一口气,握刀的手蓄满力量,对着马建国的侧肋“噗呲,噗呲”连捅两刀。马建国吃痛后立刻双手一推松开了甘阿桂,并向后退步,用手捂住被捅伤的部位:“艹,你特么来真的?”马建国此时愤怒但又恐惧。“最后说一遍,包留下,人滚蛋”甘阿桂铁了心的要抢马建国斜跨在肩上的皮包,继续举着带血地尖刀对着马建国,尖刀在月光和路灯的照射下,寒光闪闪。“妈的,好大的狗胆,我劝你尽早收手,要不然警察抓到你有你好受的。”马建国依然嘴硬,但是冒血的伤口已经让他不敢主动出击了。“艹!”甘阿桂人狠话不多,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马建国的背包带子,另一只手用匕首试图割断背包带。马建国真是个舍命不舍财的主,一只手捂着伤口,一只胳膊死死夹住背包,二人拉扯的过程中,甘阿桂的左手不慎被自己右手拿的匕首划伤,手背上的鲜血顺着手套渗了出来。甘阿桂瞬间上头,举刀就捅马建国,自己也不知道捅了多少下,最后马建国被他捅倒在地上,身上好几处冒着血。甘阿桂自己也喘着粗气,把包带割断硬生生的从马建国怀里抽走背包,扔掉匕首,趟过枯萎的芦苇丛,顺着封冻的依河逃跑了。
3.甘阿桂抢了包,借着月光在河对岸把手套摘下塞进口袋,从抢来的皮包里翻找出现金和手机,扔掉其他东西后,就踉踉跄跄回到农行柜员机亭子里,把自己带血的衣服反过来穿上,舔了舔流血的手背,坐在亭子里休息了一会。然后甘阿桂又从依河冰面上绕远走到依河东路案发地斜对面,看到了许多警车封锁了现场,一直到最后亲眼目睹了江腾飞几人把死透了的马建国用敛尸袋装上抬到警车上,甘阿桂知道自己杀人了。于是就沿着公路走到市区里,找了小旅社住了一晚,次日甘阿桂重新买了一套衣服,就去智通大厦准备将抢来的手机销赃,看到商场里到处都有监控摄像头,甘阿桂清楚此地不宜久留,当天就买了火车票返回西川老家。
之后的逃窜经过,与江腾飞他们分析的基本一致,甘阿桂联系贡布阿甲的原因,首先是贡布阿甲曾经说过新酒厂在国境线边上,贡布阿甲和工友曾经搭乘摩的到对面国家逛过一圈,其次也是知道自己手里的人命在国内待不下去,试图通过贡布阿甲的路线(搭乘厂里送配料的箱货车)流窜出境。本以为自己会顺利出境却没想到江腾飞他们早到一步。
审讯结束后,江腾飞几人在沈剑兰大队长的办公室里喝茶,审讯笔录由杜一宁传回家里一份。
江腾飞感叹道:“甘阿桂杀人越货不假,这种行为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都是无法原谅的;但是导致甘阿桂仇视社会报复社会并滋生出犯罪念头的,则是康乐三期工地上那些利用各种手段榨取民工血汗的幕后黑手,其原罪就是人性的贪婪。”
沈剑兰接着讲道:“是啊,还有那受害人马建国,虽然死状凄惨,但自恃身体壮硕,对已经面临的危险麻木自大,成功激怒嫌疑人招来杀生之祸,我不是为甘阿桂开脱,而是替马健国不值,你把包直接扔给他掉头回家报警,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这绝对不是向犯罪分子妥协,咱们做警察的与犯罪分子以命相搏这是天职,但是普通公民应该先确保自己人身安全,财产的损失可以慢慢弥补,生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最后留给亲人的创伤也是无法弥补的。”
杜一宁深表认同:“沈大说的是啊!我们每一次破获命案之后,不仅仅看到受害人家属悲痛欲绝的情形,还能看到案犯被判刑或处以极刑后他们的家人同样也是悲痛欲绝,一起重大刑事案件背后总有两个以上家庭遭受无法弥合地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