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草地上空,低低地凝滞着一团十分厚重的云朵,它明亮紧簇,泛着耀眼的金色,内里仿佛裹着另一颗小太阳,欲要破云而出。
时柠牵着时檬走出后院门,屋内追逐出来的腥臭味道被裹着野草清香的风吹散,屋后立着一个水龙头,她拧开,把时檬的手放下去,让她洗清血迹。
这时候,时檬的眼眶才盈满泪水,她回头看着女孩,下巴发着抖:“柠柠,你会怕吗?”
她摇头:“我不怕,你也不要怕。”
大概二十分钟后,公路上响起警笛声,来了两辆警车,七八个警察从车上跳下来。
时檬僵硬地转头,看到他们从坡上走下来,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
时柠扶住她的后背,声音莫名令人安心:“不用怕,有我在。”
她站到她面前,等人过来由她交涉。
但是时檬又出现幻觉了,在她眼中,那些人一下就到了眼前,手里拿着长长的铁链要捆住她,一下又很远,漂浮在空中,穿着裹住全身的黑袍,脸上线条扭曲缠绕。
警察也看见了她们,所以他们没有从正门进来,而是从房子旁边绕了过来,沉着脸走到她们面前。
“谁报警自首,谁杀了人?”几个警察把她们围住。
时柠赶紧说道:“是我妈,有一个男人私闯民宅,不肯离开,他们发生争执,我妈不小心才杀了他。”
一个男警察皱了皱眉,用手指指着身后的时檬:“她是你妈?”
“是。”
“叫什么名字?”
“叫时檬。”
“尸体呢?”警察于是对着时檬问道。
“在厨房里。”时柠抢着回答,朝院门旁的绿色纱窗伸过去手。
“你让她来说,”那警察发现时檬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劲,问道:“怎么了,她是不会说话吗?”
时柠忙不迭点头:“她是精神病来着,她主观意愿不想杀人的!”
时柠佩服自己竟然能说出主观意愿这个词,简直太有文化了。
“精神病?”一个女法医打量了几下时檬:“有证明吗,具体是什么病?”
“有的,是精神分裂和……”时柠挠了挠头,另一个词有些难记,但她还是在脑海里拼凑起来了:“和双相情感障碍!”
几个警察交头接耳了几句,纷纷挪开脚步:“先去看尸体。”
时柠走在前面一些领路,一帮人从后院门挤进狭小的走廊,最后停在厨房门口前。
“就在里面。”时柠推开厨房门,走进去。
外面的警察往里探头,一见这副血腥的场面,连连啧声。
时檬被几个警察牢牢围在门外,前后都有人,她转了转脖子,从他们的反应中,忽然感受到了一种痛快。
这个男人终于被她杀死了,还以如此凄惨的样子暴露在许多人面前。
法医戴好手套口罩,走进厨房,蹲在尸体周围开始检查。
“死者的手臂呢?”法医用镊子翻了翻脖子上的伤口。
“手砍下来了。”时檬推开他们,挤进去一点,看着尸体开口说道,像个炫耀做了好事的孩子。
“站好别乱动!”旁边几个警察厉声呵斥她,抬手压住她的肩膀。
时柠转头,看了看被架住的时檬,一个警察正给她戴上手铐,她心里泛着不忍。
警察冲时檬继续问道:“砍下来放哪了?”
时檬看着手腕上冰凉的金属发呆,几秒后轻轻开口说道:“我今天回家,看见这个男人平白无故出现在我家里,他是我的前夫,但我们早就离婚了,他之前经常打我,所以我杀了他。”
在场的人沉默了一会儿,那个领队的警察皱了皱眉头,神情冷峻:“我先问你尸体的手臂去哪了?”
“在锅里。”时檬抬眼,往灶台上看去。
“锅里?”另一个法医快速站起身,走到灶台旁掀开锅盖一看,瞬间看到浮在血水上的两根手指。
他往后仰了仰,维持着镇定:“手臂被切成块状,被炖煮大概有一段时间了。”
“你还打算分尸?”警察瞪着她。
时檬抿着唇,摇了摇头,杀张浩是在她有意识的时候做的,但是割下张浩的手臂,则是因为她回忆起曾经张浩对她的所作所为后,陷入了幻觉,是她无意识下的行为。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
“警官,她有精神病的,脑子不清醒。”时柠出声道。
法医瞥了眼直直站在厨房血泊里的女孩,这个女孩瘦弱矮小,还是个中学生的模样,不由蹙眉道:“小姑娘,你从这里出去好吗,你不要看这种。”
时柠动了动脚。
那警察打了几个手势,有两个进到狭窄的厨房,其余从门口散开,他对时檬说道:“叙述你的作案过程,详细些。”
时檬点了点头,转身走到卧室里。
时柠跟出去,跟在他们身后。
张凤禾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听到卧室外的动静也走不出去,一见警察进来,连忙挣扎着要爬起:“警察啊,我女儿她有精神病,她不是故意要杀人的。”
“家里平时就你们三个人吗?”警察问道。
时柠在身后赶忙回答:“对,就我们三个,那男人不是我们家的。”
那警官朝时檬抬了抬下巴:“你来说,你是怎么把人杀了的,要经过,详细点。”
时柠紧握拳头,变得紧张,她希望时檬的叙述混乱些,模糊些,这样就能把这件事推到精神疾病上
这个警察显然很精明,他让时檬自己叙述经过,以此判断她作案时有没有处于发病状态。
“我……”
时檬晃了晃脑袋,盯着瓷砖上一道男人留下的红色血迹,感到有些迷茫。
血迹变化着,张浩红色的脸浮现出来,她吓了一跳,猛地抬脚朝那块血迹踩下去。
周围人对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感到一惊。
时柠眼睛快速转了转,走到时檬身旁扶住她的手:“警察叔叔,我妈她当时发病了,应该不记得了。”
“小姑娘,你先不要说话好吗?”警官抱起手臂。
法医走进来,在他旁边说道:“陈队,致命伤在脖子处,颈部动脉被利器砍断,伤口四到五厘米深。”
他把目光移向时檬,在他峻利目光的注视下,时檬张了张唇,开始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