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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与其他吸血鬼的纠葛(九)(2 / 2)

我从他手里接过钥匙,我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把钥匙插进锁里,有没有走上楼梯。也不记得他在哪里,做了什么。

只记得,当我走进剧院后面黑暗的小街时,我听到他在我身边很近的地方非常轻柔地对我说:‘你能来的时候,到我这里来。’我四处找他,但并不惊讶没有看到他。

他还跟我说过,我不能离开圣加百利酒店,不能给其他人他们想要的任何一点有罪的证据。‘你看,’他说,‘杀其他吸血鬼是非常刺激的;这就是为什么这是被禁止的,违者处死。’

然后我似乎醒了过来。来到巴黎的街道,雨水相伴,来到我两边高大狭窄的建筑,来到身后的门已经关上,形成一堵坚实的黑墙,而阿尔芒已经不在那里的事实。

尽管我知道克劳迪娅在等我,尽管我在煤气灯上方的酒店窗户里看到了她,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蜡质花瓣的花丛中,我还是离开了林荫大道,让黑暗的街道把我吞没,就像新奥尔良的街道经常做的那样。

不是我不爱她;而是我知道我太爱她了,对她的热情和对阿尔芒的一样强烈。现在我逃离了他们两个,让杀戮的欲望在我心中升起,像一阵受欢迎的热潮,威胁着意识,威胁着痛苦。

在雨后的薄雾中,一个男人向我走来。我记得他就像在梦境的风景中徘徊,因为我周围的夜晚黑暗而不真实。

这座山可能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巴黎柔和的灯光在雾中是一片模糊的闪烁。他目光敏锐,醉意朦胧,盲目地走进了死亡的怀抱,他跳动的手指伸出来触摸我脸上的骨头。

我还没有疯狂,也没有绝望。我本可以对他说:‘走开。’我相信我的嘴唇确实说出了阿尔芒给我的那个词:‘小心。’但我还是让他大胆、醉醺醺的胳膊搂住了我的腰;

我屈服于他崇拜的眼神,屈服于那恳求现在就为我作画、说着温暖的声音,屈服于他宽松衬衫上沾染的浓郁、甜美的油味。我跟着他,穿过蒙马特,我对他耳语:‘你不是死人。’

他领着我穿过一个杂草丛生的花园,穿过甜美、潮湿的草地,当我说‘活着,活着’时,他笑了,他的手摸着我的脸颊,抚摸着我的脸。

最后握住我的下巴,把我领进低矮门道的灯光里,他通红的脸被油灯照得格外明亮,温暖在我们周围弥漫,门关上了。

我看到他那双闪闪发光的大眼睛,看到那些伸向黑色瞳孔的细小红血丝,那只温暖的手燃烧着我冰冷的饥饿,他把我领到一把椅子前。

然后我看到周围都是闪耀的面孔,在油灯的烟雾中、在燃烧的炉子的闪烁中升起的面孔,在倾斜的小屋顶下,我们周围的画布上是一个色彩斑斓的仙境,一片美丽的光辉在跳动、在悸动。

‘坐下,坐下……’他对我说,那些狂热的手按在我的胸口,被我握住,却又滑开,我的饥饿一浪高过一浪。

现在我看到他在远处,眼睛专注,手里拿着调色板,巨大的画布遮住了移动的手臂。

我心不在焉、无助地坐在那里,随着他的画作漂流,随着那些崇拜的眼睛漂流,让这一切继续下去,直到阿尔芒的眼睛消失,克劳迪娅穿着咔嗒作响的高跟鞋沿着石头通道跑开,离我而去,离我而去。

‘你还活着……’我低声说。‘骨头,’他回答我。‘骨头……’我看到它们成堆地堆着,从新奥尔良那些浅浅的坟墓里挖出来,放在坟墓后面的墓室里,这样就可以在那个狭窄的地方再埋一个人。

我感觉自己的眼睛闭上了;我感觉自己的饥饿变成了痛苦,我的心渴望着一颗活着的心;然后我感觉他向前走,手伸出来扶正我的脸——那致命的一步,那致命的倾斜。

我的嘴唇里逸出一声叹息。‘救救你自己,’我对他耳语。‘小心。’

然后在他湿润发光的脸上发生了什么,某种东西抽干了他脆弱皮肤里破碎的血管。

他从我身边退开,画笔从他手里掉落。我在他上方站起来,感觉到我的牙齿抵在嘴唇上,感觉到我的眼睛充满了他脸的颜色,我的耳朵充满了他挣扎的叫声,我的双手充满了那强壮、挣扎的肉体,直到我把他拉到我面前,无助地,撕开那肉体,喝到赋予它生命的鲜血。

‘死吧,’当我松开他,他的头低垂在我的外套上时,我低声说,‘死吧,’感觉到他挣扎着抬头看我。我又喝了一次,他又挣扎了一次,直到最后他滑倒了,无力、震惊、濒临死亡,倒在地上。但他的眼睛没有闭上。

我在他的画布前坐下来,虚弱、平静,低头看着他,看着他模糊、灰白的眼睛,我自己的双手泛红,我的皮肤温暖得如此奢华。

‘我又变成凡人了,’我对他耳语。‘我活着。有了你的血,我活着。’他的眼睛闭上了。我靠在墙上,发现自己在凝视自己的脸。

他只画了一幅素描,一系列大胆的黑色线条却完美地构成了我的脸和肩膀,色彩已经开始以斑点和飞溅的形式出现:我眼睛的绿色,我脸颊的白色。

但那恐惧,看到我表情的恐惧!因为他完美地捕捉到了它,而其中没有一丝恐惧。那双绿色的眼睛从那松散的形状中凝视着我,带着一种无意识的天真,那种无法理解的强烈渴望的毫无表情的惊奇。

一百年前的路易斯在做弥撒时听牧师布道时迷失了,嘴唇分开、松弛,头发随意,一只手弯曲放在腿上,无力地垂着。

一个凡人路易斯,我相信我在笑,双手掩面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当我放下手指时,有眼泪的痕迹,带着凡人的血。

而在我体内,那个杀人、还会再杀人的怪物的刺痛已经开始了,他现在正把画收起来,准备带着它逃离这所小房子。

突然,那个男人从地上带着动物般的呻吟站了起来,抓住我的靴子,他的手从皮革上滑了下来。他以一种违抗我的巨大精神,伸手去拿那幅画,用他发白的手紧紧抓住。

‘还给我!’他对我咆哮。‘还给我!’我们紧紧抓住,我们两个,我盯着他,盯着我自己的手,我如此轻松地拿着他拼命想要抢救的东西,仿佛他要把它带到天堂或地狱;我是他的血无法变成人的东西,他是我的邪恶没有征服的人。

然后,仿佛我不是我自己,我从他手里撕下那幅画,用一只胳膊把他拧到我的唇边,愤怒地割破了他的喉咙。

走进圣加百利酒店的房间,我把画放在壁炉上方的壁炉架上,看了很久。克劳迪娅在房间的某个地方,还有另一种存在闯入,仿佛在上面的某个阳台上,一个女人或男人站在附近,散发出一种明显的个人香水味。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拿走了这幅画,为什么我为它而战,以至于现在它比死亡更让我感到羞耻,为什么我还把它握在大理石壁炉架上,低着头,双手明显在颤抖。然后我慢慢地转过头。

我希望房间在我周围成形;我想要鲜花、天鹅绒、壁灯里的蜡烛。做一个凡人,琐碎而安全。然后,仿佛在雾中,我看到一个女人在那里。

她平静地坐在那张克劳迪娅为她打理头发的豪华桌子旁;她如此安静地坐着,如此完全没有恐惧,她绿色的塔夫绸袖子在倾斜的镜子里反光,她的裙子反光,她不是一个静止的女人,而是一群女人。

她深红色的头发从中间分开,梳到耳后,尽管有十几缕小卷发逃了出来,为她苍白的脸框出了一个框架。她用两只平静的紫罗兰色眼睛看着我,还有一张孩子般的嘴,似乎固执地柔软,固执地像丘比特的弓,没有被颜料或个性玷污。

现在那张嘴微笑着说,当那双眼睛似乎燃烧起来时:‘是的,他正如你说的那样,我已经爱他了。他正如你说的。’她现在站起来,轻轻地提起那一大堆深色的塔夫绸,三面小镜子立刻空了。

我完全困惑,几乎说不出话来,转身看到克劳迪娅远远地在巨大的床上,她小小的脸僵硬地平静,尽管她紧紧地抓着丝绸窗帘,拳头紧握。

‘玛德琳,’她低声说,‘路易斯害羞。’她冷漠地看着,当玛德琳这么说的时候只是微笑着,走近我,双手放在喉咙周围的蕾丝边上,把它往后拉,让我看到那里的两个小痕迹。

然后笑容从她的嘴唇上消失了,它们立刻变得阴沉而性感,她的眼睛眯起来,她呼吸着说:‘喝。’

我转过身离开她,我的拳头愤怒地举起来,我找不到言语来表达我的惊愕。但接着克劳迪娅抓住了那只拳头,用无情的眼睛抬头看着我。

‘做吧,路易斯,’她命令道。‘因为我做不到。’她的声音痛苦地平静,所有的情感都在那坚定、有分寸的语气之下。‘我没有那个身材,我没有那个力量!你把我变成这样的时候就想到了!做吧!’

我挣脱了她,抓住我的手腕,好像她烫伤了它。我能看到门,在我看来,立刻从那里离开是更明智的选择。我能感觉到克劳迪娅的力量,她的意志,而那个凡人女人的眼睛似乎也燃烧着同样的意志。

但克劳迪娅抓住了我,不是温柔的恳求,不是可怜的哄骗,那样会消散那股力量,让我在聚集自己的力量时为她感到怜悯。

她抓住我,带着她的眼睛即使在她的冷漠中也表现出的情感,还有她现在转身离开我的方式,几乎就好像她瞬间被打败了。

我不明白她是怎么倒在床上的,她低着头,嘴唇狂热地动着,眼睛只是向上扫视着墙壁。我想摸摸她,对她说她要求的是不可能的;我想平息似乎从她内心吞噬她的火焰。

而那个温柔的凡人女人已经在炉火边的一张天鹅绒椅子上坐了下来,她的塔夫绸裙子沙沙作响,闪闪发光,像她的一部分神秘,像她现在冷漠地看着我们的冷静的眼睛,像她苍白脸庞上的热度。

我记得转向她,被那孩子般撅起的嘴和脆弱的脸所刺激。吸血鬼的吻除了伤口没有留下任何可见的痕迹,在淡粉色的肉上没有留下不可改变的变化。

‘在你看来我们怎么样?’我问,看到她的眼睛看着克劳迪娅。她似乎被这小巧的美丽所激动,被那小酒窝的手中纠结的可怕的女人的激情所激动。

她打破了她的凝视,抬头看着我。‘我问你……在我们看来怎么样?你认为我们美丽、神奇吗,我们的白色皮肤,我们凶猛的眼睛?

哦,我完全记得凡人的视力是什么样的,那种模糊,而吸血鬼的美丽是如何透过那层面纱燃烧起来的,如此强烈地诱人,如此完全地欺骗!喝,你告诉我。在上帝之下,你对你所要求的没有最模糊的概念!’

但克劳迪娅从床上站起来,向我走来。‘你怎么敢!’她低声说。‘你怎么敢为我们两个做这个决定!你知道我有多鄙视你!你知道我鄙视你,这种热情像溃疡一样吞噬着我!’她小小的身体颤抖着,双手在她黄色礼服的褶边上徘徊。

‘别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我对你的移开、你的痛苦感到恶心。你什么都不懂。你的邪恶在于你不能邪恶,而我必须为此受苦。

我告诉你,我再也受不了这种仇恨了,我再也受不了这种愤怒了!我不能。我不能忍受!’她的头发甩来甩去,她把手放在耳朵上,好像要阻止自己的话语、自己的呼吸,急促的喘息,眼泪似乎烫伤了她的脸颊。

我在她身边跪了下来,我的手臂伸展开,好像要拥抱她。但我不敢碰她,甚至不敢叫她的名字,唯恐我的痛苦随着第一个音节从我嘴里爆发出来,变成一阵可怕的、无法表达的哭喊。

‘哦。’她现在摇摇头,把眼泪挤到脸颊上,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我仍然爱你,这就是痛苦。

我从未爱过莱斯特。但你!我恨你的程度就是爱。它们是一样的!你现在知道我有多恨你了!’她透过覆盖着她眼睛的红色薄膜向我扑来。

“‘是的,’我低声说。我低下头。但她已经离开我,投入了玛德琳的怀抱,玛德琳拼命地抱住她,仿佛要保护克劳迪娅不受我的伤害——这是多么讽刺,多么可悲的讽刺——保护克劳迪娅不受她自己的伤害。

她在对克劳迪娅低语,‘别哭,别哭?’她的手用力地抚摸着克劳迪娅的脸和头发,用力得会弄伤一个人类孩子。

但克劳迪娅突然好像在她怀里迷失了,眼睛闭着,脸很平静,仿佛所有的激情都从她身上流走了,她的手臂向上环住玛德琳的脖子,头靠在塔夫绸和蕾丝上。

她静静地躺着,眼泪沾湿了脸颊,仿佛所有浮出表面的情绪都让她虚弱无力,极度渴望遗忘,仿佛她周围的房间,仿佛我,都不存在。

她们就那样在一起,一个温柔的凡人不停地哭泣,她温暖的双臂抱着她不可能理解的东西,这个她认为自己爱着的白皙、凶猛、不自然的孩子。

如果我没有为她感到难过,如果我没有像为自己的凡人自我感到难过一样为她感到悲哀,如果我没有对这个疯狂、鲁莽地与诅咒调情的女人感到悲哀,我就会从她怀里夺走那个恶魔般的东西,紧紧地抱住它,一遍又一遍地否认我刚刚听到的话。

但我仍然跪在那里,只是想着,爱与恨是相等的;自私地把这一点收进自己的心里,靠在床上的时候紧紧抓住它。

在玛德琳知道之前很久,克劳迪娅就已经停止了哭泣,像一尊雕像一样静静地坐在玛德琳的腿上,她的泪眼盯着我,没有注意到落在她周围的柔软的红发,也没有注意到女人仍然抚摸着她的手。

我无精打采地靠在床柱上,回望着那双吸血鬼的眼睛,无法也不愿为自己辩护。玛德琳在克劳迪娅耳边低语,她让眼泪落在克劳迪娅的发辫里。然后克劳迪娅轻轻地对她说,‘离开我们。’

“‘不。’她摇摇头,紧紧地抱着克劳迪娅。然后她闭上眼睛,全身颤抖着,带着某种可怕的烦恼,某种可怕的折磨。

但克劳迪娅正领着她离开椅子,现在她温顺、震惊、脸色苍白,绿色的塔夫绸在黄色的小丝绸裙子周围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