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笑骂了一句:“油嘴滑舌。”
眼中的笑意却暴露出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燕宁乐真的很容易让人喜欢上她。
“才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就是爷爷和妈妈了。”
燕宁乐平时几乎不会提起燕山川,不是因为感情不深,也不是因为她为人淡漠寡情,是因为她在遵守和燕山川的约定——
要快快乐乐地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还有就是……不要太挂念他。
燕山川相信缘分自有天定,缘尽了就会分开。
同时也是在告诉燕宁乐,没有谁会永远的陪着谁。
他教会了她许多东西,让她有能力很好地在这个世界生活;让她明白了要怎么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怎么样在无力改变这个世界的时候保全自身,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告诉了她要永远向前看,要忘了他……
燕宁乐对舒云说:“你们在我心中同样重要。”
说到这,燕宁乐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看着帮她擦的七八分干头发后,坐在她身旁与她平视的舒云。
燕宁乐无比真诚地说道:“不管是小时候总是无比温柔地哄着我,想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给我最好的一切的妈妈,那个让我感到特别特别温暖的妈妈;还是现在就站在我面前同样对我特别特别好,会带我练功习武,会尊重我的一切决定,也会想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我的妈妈……我都很喜欢。”
燕宁乐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舒云心中骤然一紧。
舒云的眼中倒映出燕宁乐纯净明亮的双眸,她突然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虽然舒云是在“燕舒云”死后,才借用了她的身体,终究也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亲生母亲”。
她是知道燕宁乐一向是和一般的小孩不一样的,竟不知她敏锐至此,也是无论她再怎么模仿,又有燕山川帮她遮掩,她也不是真正的“燕舒云”。
是的,燕山川其实料到了舒云的真实身份,舒云也是在后来才发现燕山川留给他的书信。
书信放在燕山川遗物中不算隐蔽的地方,燕宁乐不应该看不见。
因此,舒云觉得奇怪,看过之后才发现那上面被燕山川用了秘术,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看到。
燕山川在信里告诉舒云早就知道“燕舒云”命中会有死劫,但耗尽他的能力也不过就是帮她续命了一些寿数。
所以在他的养女死后他才会一反常态,那么多年都没有见舒云,她不希望他们之间再留下因果。
而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燕宁乐了,便希望舒云能帮着照顾燕宁乐。
也希望舒云能答应他——
让这件事成为独属于他们的秘密,一辈子都不要让燕宁乐知道,不要让她再承受一次失去至亲的痛苦。即便是那孩子有一天猜到了,也不要让她有负担,因为她的母亲不是因为她而死的,而是这就是她的命,命数到头了就会死。
舒云心中有些繁乱的思绪燕宁乐不知道,也是因为她心中想着别的事情,才没有察觉到燕宁乐那短暂的情绪变化。
燕宁乐刚刚沉默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想到了前世。
在那个让她感到无比陌生的家里,她永远都想一个外人,父母都有自己最喜欢的小孩。
他们会弯下腰,低下身去哄着他们的宝贝儿子\/女儿,而她小时候永远只能仰望他们,偶尔才能换来一个垂眸。
燕宁乐常常觉得她所谓的前世经历就像一场梦一样,她越来越少地会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如今再回想起来,才发现存在过的永远会存在,只不过它们正在被别的东西取代。
那是曾经的燕宁乐不幸福的童年,却不是现在的燕宁乐的。
刚想起前尘往事的时候,燕宁乐心中还有些酸涩,但很快让她想通了。
因为在她陷入回忆那一瞬,原本还在垂眸俯视她的那两个人,忽然蹲下了身。
他们的眼睛与那小小的人儿平视着,面容也变成舒云和秦昱的模样。
恍惚间,燕宁乐仿佛顿悟了什么,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她堪破迷障。
她想,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再回忆起那些让她不快乐的往事了。
要说燕宁乐是发现了舒云的“异样”吗?
那倒也不是,真正了解“燕舒云”的其实是曾经那个懵懵懂懂的小燕宁乐。
燕山川是强行给“燕舒云”续的命,燕宁乐本来也不应该能活下来,可因为“燕舒云”的命数被燕山川扰乱了,所以关于她的一切都变了。
注定了是死胎的燕宁乐,有了上一辈子的记忆,却因为各种原因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魂魄不全。
硬要说的话,那时候的燕宁乐其实也不是现在的她,那小小的她命数与“燕舒云”相连。
“燕舒云”不在了,她也就不在了。
无人知晓,这也只是燕山川欺天的手段,让小燕宁乐和“燕舒云”一同“死去”过一次,那么真正的她才能归位。
这样欺天的手段,燕山川用了两次。
自燕宁乐“恢复清醒”之后,他的身体也就再也撑不住,迅速地衰败下去了。
这件事除了他,再也没有人会知道,这个秘密将永远地随着他消失在这世间
所以现在的燕宁乐其实只熟悉现在的“燕舒云”,却不妨碍她脑海中有两个母亲的形象:
一个给了她最纯粹的母爱;另一个像老师像姐妹像朋友,也渐渐让她感受到了记忆中的母爱在现实中是什么样一种感觉。
燕宁乐说完,发现舒云在发呆,似乎有什么事情困扰着她。
她很少会看到舒云露出这样的神情,有些好奇地问道:“妈,你在想什么呢?”
还没等舒云回复她,她又双掌相抵,做出花瓣状,托着下巴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对着舒云撒娇卖萌,“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说你也一样喜欢我吗?”
舒云见到燕宁乐这一无所觉的模样,就知道她并没有发现那个秘密。
她松了一口气,重新提起微笑,就着燕宁乐的小手揉了揉她的小脸,“那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