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觅的变化很明显,眼神永远骗不了人。
这种变化,只让安望宁害怕。
她摆弄着床头的花束,“要不要吃点水果?”
“放着吧。”迟觅说。
母亲显而易见地失落了。
迟觅看着她,心情复杂,“妈妈……以前我总觉得,只要我做好了你让我做的事情,你就会像和过去一样,夸我,可一次次的,妄想落空……其实,是我错了,我不爱工作,不想去追求任何事业……我其实,也可以,没那么需要妈妈……”
安望宁猜到,她又要和以前一样,与母亲保持距离,并且随时可能离开她。
她一时紧张,“觅觅,妈妈知道,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是……”
迟觅打断了她,“妈妈,我不是要怪你什么。”
她其实,只是在对自己说话。
“我是在说我自己,也许我一开始就该这么说的。”
很多年前,迟觅看新闻,有时候看到因为家庭,遭受伤害的女孩子,她们被家里人敲骨吸髓,却还是留在那样一个家里,直到被吸干榨尽,她总觉得,爸爸和妈妈要是对她不好,她一定会很快和他们断绝关系。
天不怕地不怕的迟觅,离开家难道就会饿死不成?
后来她才明白,不是离开家会饿死。
只是,渴望着父亲与母亲,是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本能。
她没有强大到,与这种本能做对抗。
过去的她,那样的想法,多少有些何不食肉糜。
迟觅说:“我仍然,很希望妈妈爱我,不是那个听话的我,就是我而已。”
她从她的身体里孕育出来。
这份连接,永远都不可磨灭。
她将她带到了这个世界上来。
她的母亲,对她来说,一直都意义重大。
每个人都曾是无知的小孩,都渴望过父母的爱。
渴望被爱没有什么错。
可她不会,再为了这份渴望,继续迷失下去了。
“大家都很难过,但难过不该成为互相伤害的理由。”
这句话,迟觅像是在对自己说。
“妈妈知道。”安望宁给她剥了橘子,递到了她面前,语调有些酸涩。
她深深明白,再这样下去,她曾无比疼爱的女儿,将真正离她远去。
“是妈妈,不能没有觅觅……”见她接过剥好的橘子,安望宁又补充了一句。
觅觅没有什么错,说真话,也没有什么错。
这一天,她们又说了很久的话。
迟觅又一次意识到,说真话,总能解决很多问题。
不仅仅是不去骗别人,最要紧的是,不再欺骗自己。
……
出院当天,封诣寻派了司机来接迟觅。
仍旧是他的司机之中,与迟觅较为相熟的纪敏博。
纪敏博见到迟觅时,心中都暗暗吃了一惊。
短短数日之间,她脸色苍白,脸都瘦了一小圈。
按照以往的观察,封太太出院,封总会亲自来接的。
封总和封太太的感情关系……
简直比他老婆为什么生气还难猜。
纪敏博收了心绪,摆出专业的态度,替她拉开车门,“封太太,请上车。”
迟觅应了一声,提着包坐进车里。
刷着手机,回望着这段时间的一些聊天记录,她一时五味杂陈。
有所犹豫,但她还是在回家的路上,开口问道:“他最近很忙吗?”
纪敏博哪敢说不忙啊,这几天几乎天天亲自去接琳琳小姐。
他握着方向盘,干巴巴地笑着,说:“太太,最近弘爷身体不好……”
可明白人都知道,封诣寻没那么在乎自己那位老父亲。
迟觅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心想也是。
封镇弘病情复发,她过几日,也该抽空去看看他才对。
回到家时,董金玉正在收拾厨房。
她上午得到消息后,便预备要做一桌好菜,庆祝封太太康复。
尽管她尚且不知道,太太到底得了什么病。
只知道,迟觅回来之后,好像就变了个人。
或者说,和以前一样了。
说起话来没太多表情,沉稳自若。
可能是受病情影响吧。
迟觅回了一趟卧室,拿了车钥匙出门。
顺口告诉董金玉,她要回一趟碧玉居那边的房子。
这一年来一直住在那边,有不少东西需要整理整理。
那边的电脑中,留存着一些文件。
抽屉里还有几个工作U盘,最好是拿过来。
她毕竟,不是真的只有十七岁。
封诣寻带琳琳从封家回来时,发现她没在家。
他来到厨房,找到正在洗菜的董金玉,“太太呢?”
董金玉乐呵呵地答道:“太太回碧玉居了。”
封先生的脸色眨眼间就冷了下来。
她和善的笑容一时也僵在了脸上。
“封先生,晚饭……”董金玉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已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