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索隐引《尚书·帝命验》曰:五府,五帝之庙。”
“苍曰灵府,赤曰文祖,黄曰神斗,白曰显纪,黑曰元矩。”
“唐虞谓之天府,夏谓之世室,殷谓之重屋,周谓之明堂,皆祀五帝之所也。”
好家伙,三段话三种解释。
司马迁认为文祖就是尧太祖,马融认为文祖就是指天,而郑康成认为文祖就是赤帝。
“那......那先生认为何者为是,何者为非?”众人迟疑了片刻,干脆也不装了,直接开口问道。
你就直说吧,舜王道统从哪里来,准备如何正名?
“王者天太祖,故而尧太祖即天也!”韩爌微微一笑道,“天即上帝,上帝即五府之帝。”
“唐时盖以黄帝配之,明堂既为五府之总称,又为南向室之尊名也!离火文明,故曰文祖。”
“正如《白虎通义》所云:王者受命必改朔何?明受之于天,不受之于人。”
“故而尧舜虽曰禅让,实乃天命耳。郑说与太史公、马氏俱同义。”
韩爌这几句话就高端了,什么意思?
就是说帝王的太祖是天,天就是上古时期所谓的上帝。
上帝又是指什么呢?就是指五府里面祭祀的苍、赤、黄、白、黑五帝。
唐尧之时,以黄帝配天,故而明堂成为了五府的总称,又是南向室的尊名。
当时,南向室祭祀的正是赤帝文祖,故而又称之为文祖。
说白了,所谓“舜帝”“受终于文祖”,其实就是受命于天。
而黄帝作为唐尧之祖,实际上是配享五府进行祭祀。
故而无论司马迁认为的尧太祖,马融认为的天和郑康成认为的赤帝,其实都是一个意思。
韩爌看似讲述《尚书·舜典》,实在在借古讽今,以文载道。
看似在说“唐尧禅让虞舜”的典故,实则在言“以秦代明”之事。
大明或许有不少忠臣义士,自然也有很多“见利忘义之徒”。
如今义军势如破竹,已经攻克平阳,自然有不少人见大势所趋,起了转换门庭的心思。
只是义军所谓的“天象”、“天命”并不为正统儒家所接受,故而这些人在试图谋取一官半职之余,又不想背负“贰臣”之名。
所以他们希望能够了解义军道统的构建,能够成为“新朝功臣”,而不是“前朝贰臣”。
刚好前明首辅韩爌如今就任义军太傅,博学鸿儒,又要为自己“降舜”之事辩解一番,这才有了他今日讲读之事。
众人在一问一答之间,瞬间明了了几件事儿。
第一,张顺暂时会继续“奉尧正”,行帝王之实。
第二,“以舜代尧”,乃天数使然,舜王自然要“改正朔”,建立新朝。
第三,新朝不会大肆宣扬“尧禅舜”,而是辩明“以秦代明”乃天数使然、承天应命之举。
第四,舜王自比舜帝之德,那定然会“行仁政,纳贤才”。
看似这几点不甚重要,其实却关乎众人百年之后声誉问题。
特别是如果义军认定“尧禅舜”,那么新朝的法统就来自前朝。
那么义军一旦承认前朝法统,那么就不会把前朝批倒批臭。
如果前朝没有被批倒批臭,那么他们这些转换门庭的人又算什么?
如今得了前大明首辅韩爌的保证,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由纷纷问道:“先生所言甚是,不知明日是否还有讲读之事?”
韩爌闻言一愣,顿时不由大喜起来,连忙笑道:“如果诸位有心,从今日起,我会在正谊书院连续讲读五日,有意者可前来听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