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做人,是一个官员的基本素质。
但是会做人,绝对不能代表会做事,一个人就算将儒学研究得再是透彻,也不可能测量出河堤的修补、钢铁的冶炼、火药的配置、枪炮的锻造……
儒学是根骨,是神髓,是至高无上的象征,这个没问题,它能够从道德层面去熏陶、去约束世人的行为。
但是你儒学为了一家独大,不断打压其他学派且不说,甚至将算学、格物这等自然科学都给列入打击对象,这就有些倒行逆施了。
说起道理来引经据典滔滔不绝,干起实事就眼高手低百无一用,整日里除去拉帮结派排除异己,最终的结局便是使得华夏民族先天的智慧都被紧紧的束缚住,变成愚顽的朽木。
当异族的铁蹄寇破边关入侵中原,用“嘴炮”去退敌么?
儒学很伟大,但也正是因为它过于伟大,所以羁绊了整个华夏民族前进的脚步,使之固步自封,很难抬头看看自己,看看世界。
房俊的梦想绝非当一个经文济世、名满天下的大儒,相对来说,他倒是宁愿当一个工匠……
见到房俊微笑不语,孔颖达也不再多说。
他与房俊相熟,自然知晓房俊之志向,亦不多说,免得自找没趣。而事实也证明,房俊所走的“格物致知”之路虽然与儒家背道而驰,但是成就却显而易见,他也不得不承认,那是儒家永远也无法达到的地步。
曲辕犁儒家造不出,玻璃儒家造不出,竹纸儒家造不出,精钢儒家造不出,火药儒家造不出,日行千里的战船儒家造不出,人马具装的无敌铁骑儒家造不出,活字印刷儒家造不出,甚至于那两本早已轰传天下的《数学》《物理》,儒家更写不出……
所幸,这是一个包容并蓄的时代。
儒家掌握了话语权,成为天下独一无二的学派,程朱理学尚未兴起,儒家所奉行的策略是包容一切、吞噬一切,将所有学派先行打压,然后逐步蚕食、吸纳,收入己用,逐渐一家独大。
他们允许算学、格物甚至医家、兵家等等存在,但前提是必须在儒学的掌控之下,身上必须披上一件儒家的外衣……
而程朱理学兴起之后,儒学便彻底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他们排除异已,所有儒家典籍之外的学说都是“异端”,都要集中火力将其彻底摧毁,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四面八方唯我独尊!
然后,他们统一了天下,再然后,他们就开始窝里斗……
儒学之本义,早已面目全非,其根源便是程朱理学,“遏人欲而存天理”的学说在朱熹活着的时候便被世人所贬斥,不入主流,结果朱熹死后到了明清两朝,这种“存天理灭人欲”的绝对主义盛行天下,成为统治者借以镇压百姓之武器,扼杀了所有进步学说。
凡事为皆有于欲,无欲则无为矣。有欲而后有为,有为而归于至当不可易之谓理。无欲无为,又焉有理?
然而统治者喜欢这个,于是所有的儒生尽皆趋之若鹜……
清朝同治元年,程朱理学之信徒倭仁一载数迁,在短短八个月时间之内,先后擢升工部尚书、同治帝老师、翰林院掌院学士、协办大学士、大学士、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与此同时李棠阶、吴廷栋也召入京城,多次升迁。同治帝的其他几位师傅如李鸿藻、徐桐、翁同龢也好程朱理学。
理学名儒同时荣登权要,在后世被认为这是清朝政治体系彻底崩溃之开始。
当然这观点有些牵强,因为即便没有晚清程朱理学占据朝堂、风行天下,科学技术、政治体系的全面落后也早已注定了清朝的解决,西洋的坚船利炮才不管你到底是不是存天理、灭人欲,所有的腐朽与愚昧都将在火炮的硝烟之下支离破碎。
……
好在孔颖达不知道这些,他所信奉的儒学是真正的儒学,兼容并蓄砥砺前行。
所以对于房俊的意愿并未有太多抵触,只认为人各有志,或许房俊能够走出一条古之圣贤亦未曾走过的全新的道路,名垂青史万世流芳,成就一番空前绝后旷古烁金的绝世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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