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居心不良(1 / 2)

阿史那思摩真的很绝望。

冬天才是行军之大忌,尤其是对于草原民族来说,意味着无数的牛羊将成为军粮,都被消耗掉。而长城一线的唐军防御就算不是固若金汤,亦绝非是天寒地冻之下可以被薛延陀人攻陷的。

打仗是为了什么?

汉人与胡人的目的截然不同。

汉人总是能够吃得饱饭,他们打仗更多时候是为了那些所谓的壮志、理想、雄心。汉人的对于大一统有着深切的执念,但凡一位欲有作为的枭雄,都会将大一统作为自己最崇高的目标,伏尸百万、血流漂杵,只为青史彪炳、名留史册。

胡人则不然。

可以说,胡人绝大部分的战争,其目的都是为了活下去。

或是自己活下去,或是部族活下去。

草原的环境着实太过恶劣,一场暴风雪,就有可能使得一个部族尽皆被毁灭,壮大自己的部族、获得足够的粮食,就成为每一个部族首领必须去做的事情。

胡人不在乎土地,不在乎城池,甚至不在乎财富,只在乎人口与粮食。

所以,掠夺便成为胡人骨子里的习性……

薛延陀冒着冬日行军的大忌,舍弃了无数的牛羊,穿越漠南辽阔的沙原抵达白道川,陈兵定襄城下,绝对不肯轻易的撤兵空手而还。

阿史那思摩明白,他们不仅仅是意欲与大唐和亲,更是看中了白道川这一块肥沃的土地,比起荒凉的漠北,这里的水草实在太过丰美,每到春日到来,正片大地就好似一块巨大的绿毯,草甸子一直绵延到天边,暴涨的河水滋润着每一寸土地,牛羊可以肆无忌惮的追逐着水草,各个肥美健硕……

然而这里是突厥人最后的领地。

想要占领这里,就必须驱逐突厥人,而突厥人却退无可退,退后一步便是长城,长城之后便是汉人的家园,哪怕长城守军全部死光,汉人也绝对不会容许突厥人踏入他们的家园半步。

突厥人没有选择,想要保住自己的土地,唯有死战。

可眼下虚弱的突厥人那里是兵强马壮的薛延陀对手?

所以,这是真的死战,至死方休的战斗……

在阿史那思摩看来,这是死局。

既然赵德言说能够指给突厥人一条活路,阿史那思摩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

左右也不过是个死而已……

“还请先生赐教!”

“呵呵,老朽一生皆为复仇而活,立志定要突厥亡国灭族,却不曾想临死之前,却要为了残余的突厥人能够活下来,不惜千里迢迢的从郁督军山赶来定襄,当真是命数无常……”赵德言颇为感慨,摇着头叹息着,喃喃说道。

阿史那思摩眼角跳了跳,不得不说道“晚辈确定现在对突厥并无恶意,起码已然放下了仇恨,再不似与突厥人不死不休之心意。但晚辈也知道,您绝对不会好心好意的为突厥人筹划,纵然放下了仇恨,但突厥人若是死光了,您依旧乐见其成……晚辈不去深究您究竟在谋算着什么,哪怕是利用突厥人,晚辈亦是心甘情愿,只求您看在晚辈父子两辈的交情上,给指出一条活路。”

“哎!”

赵德言瞪起眼睛,颇为不悦的看着阿史那思摩,叱责道“你这小子年轻的时候很是机灵,怎地越大越是笨得可以?聪明人,看透不说透,一切尽在默契之中,那才是最高的境界。”

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失望。

阿史那思摩抓抓胡子,苦笑道“小子几斤几两,敢在您面前揣度您的心思?您就别卖关子了,晚辈现在六神无主,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赵德言摇摇头,斟酌一番,问道“老朽直言,突厥人眼下已是死局,妄想死中求活,哪有那般容易?老朽非是神仙,主意倒是有一个,却不敢保证突厥人能够毫发无伤,全身而退。损失总归是会有的,却不知汝能否承受?”

阿史那思摩眼皮子越跳越厉害,权衡一番,反问道“大多数可以活下来?”

赵德言傲然道“那是自然,否则汝以为老朽顶风冒雪千里而来,只是为了给突厥人收尸?”

心中权衡一番,实际上也没什么好权衡的,要么死绝,要么死一部分但还有一部分能够活下来,还需要权衡什么?

阿史那思摩断然道“请先生指教!”

而后坐直了身子,匍匐在赵德言面前,五体投地,大声道“若是突厥人得以保存血脉,往后突厥世世代代之子孙,皆视先生为恩人,赴汤蹈火,两肋插刀,甘之如饴!”

赵德言却将他的誓言置若罔闻,乐呵呵道“谁稀罕你们突厥人的感恩?若仅只是为了突厥人,老朽才不会赶来此地……感恩就不必了,你们还是记着老朽覆亡突厥汗国的大仇吧,成为突厥人的仇人,那才是一件比较令人愉快的事情……”

一队骑兵在关道上冒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