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崔户的娘子正怀了身孕,沐老太太便将主意打到了这个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在她的巧舌如簧之下,不知怎么的就哄得崔户的媳妇答应她,若是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儿,就与沐瑾年定下娃娃亲。
若是事情能这么发展下去,崔家和沐家结亲,那么也就不会祸祸沈家了。
可偏偏崔家没有防人之心,沐老太带着沐瑾年上门几次,崔户发现沐瑾年的确有几分才情,便也渐渐对那原本玩笑似的婚约上了心。
也愿意偶尔点拨他几句,还愿意将自己书房里的书和自己注解过的批注借给他看。
甚至,允许他自由出入自己的书房。
可谁想到这小崽子狼子野心,在一次偶然间发现一本书里夹着一张言辞激烈批判先帝的檄文时,都没确认过笔迹便举报到了县令那里。
然后,崔户就莫名其妙下了大狱,九死一生还被撸了功名后,才发现这一切都是个误会。
那本书是他从一家书肆里淘到的旧书,他还没来得及看,而里面那篇檄文也不是他所写,而是那本书的上任主人,写完后夹在书里,卖书时却忘了取出来的。
如此一来,崔户虽洗清了冤屈,但这被撸掉的功名,却是不能恢得如初了。
县令许他重新参加科考,可是科举哪有那么容易,不仅要有才学,还得有一副好身板,他在牢中受过刑,早就熬坏了身子。
别说九天八夜的乡试了,就算是县试、院试那三天两夜他都熬不下来。
然而,这事过后沐家的人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因为崔户没了功名,沐老太直接否认了当年份口头婚约。
在沐瑾年得势后,更是不许崔家的人再提起。
原本,以两家这样的关系,崔户是不可能在沐家当账房的。
可架不住人家够无耻啊,沐家得势后,沐老太回了一趟娘家,以当年沐瑾年年幼不懂事为由求崔家人原谅,还说要补偿他们一家,要接人一起回京享福。
崔家人自是不会相信她这些花言巧语的,可沐老太太却不是个心慈的,沐瑾年当年做过的事毕竟不光彩。
她怕崔家人怀恨在心,会在背后给他们使坏,说什么也要将这一家人捏在手里。
崔户若还是举人,或许还有抵抗之力,但他如今已是白身,为了全家人的安危便也只能认命,跟着沐家的人一起上京,成了沐家的账房先生,而这一做就是二十多年。
许是过去的时候太久,久到老太太都已经忘记了当初的事。
也许并没有忘记,而是她觉得以沐家如今的权势,崔户哪怕是心里有恨,也不敢再做什么,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吧。
沐云瑶也没明白,崔户这么多年都忍了,明明现在有机会脱离相府过安生的日子,为何又要留下来。
甚至,甘愿认她为主。
沐云瑶这么想的,便也这么问了出来。
“可是出了什么事?”
崔户咬了咬牙,一滴眼泪从他那已经干涸的眼眶中落下。
“他们害死了我的女儿。”
崔户说完这话,好似用光了全身力气一般,跌坐在地。
那不是她唯一的孩子,却是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