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家都是老实的农夫,骤然来到洛京这样的城池难免畏手畏脚,赵婴看出了他们的顾虑,笑着安慰道:“诸位不必担忧,婴忝居相邦,还算说得上话。”
说得上话便是百姓所能理解的最大的官职,赵婴这句话成功安抚了惶恐不安的一家人,盐的父亲搓搓手,带着讨好说道:“那就多谢府君了。”
“都是一家人了,还说这些做什么?”赵婴笑得益发好看,“能和令媛喜结连理,婴欣喜尚且不及,哪里有什么麻烦的。”
众人听了此言都高兴起来,欢天喜地地随着赵婴走进了洛京这座沉默的都城。
盐当然不姓盐,她全名唤作徐盐,不过因为没有人叫她的全名,导致她自己都快忘了。
成婚第二日赵婴回了朝堂,他原是不打算娶妻的,可是盐说爱他。
对他来说爱是比黄金奢侈百倍的事物,于是他决定占有这份爱,也是做一个世俗意义上的正常人。
男婚女嫁,人伦之本也。赵婴从前不是不能做,而是不愿做,他从来不是人们口中的好孩子,他也不觉得这是夸奖。
成婚那日赵循来了,他坐在角落里,静静看着赵婴游刃有余地处理好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孩子终究是长大了,不再需要家族的保驾护航也同样在前行。
赵婴也看到了父亲,但他没有上前,不该再有牵绊,也不该再念念不忘。
人对正常有一个不太具体的标准,但总归是要成亲生子的,而赵婴便是那个借婚姻掩盖自己不够合群的异类。
婚宴结束时夕阳已落,赵循独自走在洛京规整的街道上,月色清靡,照在父子两人相似的面孔上,赵婴轻轻笑了:“今夜的月色有些冷了。”
盐不解道:“月亮不是一直这样吗?\"
“是啊,一直是这个样子。”
赵婴敛了笑意,将新婚妻子拥入怀中:“今日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盐,月色还是很美的。”
盐听不懂赵婴的意思,她只是个没念过书的野丫头,父亲为她取这个名字便是希望家人有盐巴吃。
而她的几个兄弟分别唤作:稷;布和米,两个出嫁的姐姐名字也类似,皆是他们的父母所渴求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赵婴便起身前往格院,盐也不抱怨,而是为他装了两块馍馍,叮嘱道:“别饿到自己。”
“我知道。”
赵婴换上一身粗布短衣,接过馍馍就离开了,若非他面容雪白俊秀,与格院中劳作的墨家弟子也无甚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