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没有怀念故人的资格,老师是她的第一个祭品,献祭的祭司如何会缅怀祭台上的牺牲?
她保留了那座荒芜的庭院,每到那个时候都会传出几缕烟雾。
崔祁当然有祭奠的权利,几年下来香烛燃烧后的灰烬堆积在树下,唐王没有派人清扫,就这样吧,或许某一日木制的屋子会轰然倒塌,把一切旧事藏下。
燕国的乐曲苍凉辽阔,经过驿站时夏释之驻足聆听,他当然知道演奏者是那位被唐王当做出气筒的小公子,他原可怜他,可现在不会了。
驿站内唐王闭目听曲,公子常吹奏的是短笛,燕国的牧羊人拿起叶片也能吹出乐曲。
他们用短笛呼唤羊群,和附近的同伴交流。
可唐王对这支曲子不甚满意,她夺下笛子,撇在地上:“换一曲。”
公子常学会了不要反驳,他捡起短笛,吹起了静女。
年轻男女热烈大胆地求爱,女子娴静文雅,男子心动不已,可唐王没有过这样的心绪,轻快缠绵的乐曲她倒是喜欢。
她从来不是贵族无数规矩下养成的女儿,而是唐王宫这座牢笼里拼杀出的胜利者,但这不意味着她讨厌情爱。
相反,唐王喜欢的乐曲和诗歌大多是缠绵悱恻的,她渴望有人能在不损害她的权力下无条件无止境地爱自己。
但这注定是梦想了,真心爱她的人不是死去就是离开,没有人了。
一曲终了,唐王眸中隐含笑意:“你恨我吗?”
公子常被吓的差点跌倒,他颤抖着:“小臣已属于大王,岂敢生恨?”
他在长久的孤独中他学会了自我欺骗,仿佛唐王的到来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是啊,你是我的。”
唐王抚摸着他留疤的额角,她的占有欲得到了满足,心中的戾气也散去了:“乖乖的好不好,我不想的。”
他当然要乖,以唐王的反复无常,不知何日便会发怒,赐死也是可能的。
今天她心情好,所以会温声言语,若是朝堂上受了委屈,她就要来这发狂。上次因为火车和经费,她狠狠地揍了他一顿,驿站的房间沾满了血迹。
她大吼着:“我的铜子,我的煤炭,我的钢铁,都没了!”
公子常不明白为什么格院的错误要由他承受,但他不敢躲,也躲不开,斥候生涯让她的步履轻盈,其疾如风,追上他毫不费力。
他不由得想到二哥的妻子,二哥脾气暴躁,在父亲面前习惯了隐忍,回到自己的宫殿便开始欺辱妻子。
他拉扯着女子的长发,目中充血:“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妻子已经麻木了,直到咽气都没有再说一句话,那时王后责骂了二哥,为枉死的女子举办了奢华的葬礼,可人不会回来了。
如今他也处在妻子的角色上,作为君王的妻子要做什么?他通通不知道,但他学会了顺从。
唐王微笑着用指甲抓破他的额角,血流了出来,但他一声不吭,只是看着血流到玄色的衣衫,化作几片深色。
唐国好玄衣,燕国则好白衣,白色在巫祭里是最接近天的颜色,所以在盛行祭祀的越国和燕国,白衣都极为流行。
但白色也是最容易被污染的颜色,百姓的衣裳大多还是黑褐色和土黄色居多。
公子常感觉不到疼痛,他想到了故乡,若是血落在白衣上一定很明显吧,祭司总是以白衣示人,谁来清洗呢?
他们走动起来,腰间的环佩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冷掉的肉食被摆在高大的祭台上,他只是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