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哀鸣在这峭壁之上响起。
曲殷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就随着灵马直接自数十米高的石壁上方滚落。
那一刻,无能为力的失重感袭击全身,他还没来得及生出任何准备。
整个人就被径直翻入了乱石劲草之中。
嘭————嘭————
没有一丝防备,脆弱的身躯在这样的高度下霎时间就发出了几道叫人牙酸的骨碎之声。
巨大的痛处几乎霎时间淹没了他的意识。
让那双如蒙春雨撞芳菲的眼睛下意识的就渗出了泪光。
身躯多处骨碎,近乎失力般让他难以动弹,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一般。
接连两次巨响,崖壁上原本奔逃的身影就连人带马的一起滚下了山。
方明了收起了长弓,满意至极的看着这一幕。
随后快步赶到了那匹跌落山崖的灵马旁边。
等赶到之后,目光放在那匹已经躺倒在地的灵马身上。
眼中都不禁带了三分惊异,之前看的时候她便觉得这匹灵马小了些,如今一看更是骨瘦如柴。
这马没有她在福来市坊所见过的其它正常马匹那般丰润健壮,反而瘦得近乎只有一把骨头。
原本应该最为宽大的腹部被一根根凸起分明的骨节撑着肚皮。
浑身上下颜色斑驳的鬃毛干枯又分叉,看着就粗糙毛躁,没有一丝光泽可言。
这一看就乱七八糟的毛色,实在是让人感觉丑得可以。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又仔细看了一眼之后,方明了的眼睛也不禁闪过一丝震撼。
这匹灵马不但极度虚弱,而且一只马蹄还近乎残废,身上层叠着重重的鞭痕。
颈部也是有血痕渗出,看起来当真是可怜极了。
可就是这样一匹虚弱到如此程度的马匹,却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速度。
就连贴上了轻身符后还用腿上的铜环增幅速度的她都比不过。
这实在是让方明了不禁心生震撼。
虽然依照她如今较为浅薄的见识,自己无法确认这只灵马乃是何种妖兽。
但能确定的是,这匹灵马的天赋一定十分的不凡。
这样即便是身躯有损,也能跑出一种叫常人难以想象速度的妖兽。
再加上刚才那近乎是飞檐走壁般的姿态,则更让方明了心动。
一匹能无视地形曲折,如履平地的宝马,实在是叫她顿时就心生欢喜。
要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她可是一直靠着双腿在这林中奔袭。
平日里提升自己的速度,也只能依靠轻身符或者身上的纸傀一并前行。
如果能有这样一头灵兽骑在身下带她驰骋,凭她指挥。
就能节省她许多因为追赶猎物所生出的疲乏损耗,那往后狩猎定然能更加顺利。
便是用来逃脱追击,这马匹的速度也显然比她更快也更持久。
毕竟对方才是长距离奔跑的高手,浑身上下可以说每一根汗毛都是为了驰骋所设。
她与其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但是等到神识当真仔细扫过其身躯时,这灵马雪上加霜的身躯还是不禁让她皱眉。
看来要治疗这匹灵马,她得花上不少的功夫啊。
天边最后一丝余晖终于已经完全落下,点点星芒开始在天边闪烁。
乱石之中,只剩余少许的呼吸,胸腔中满是铁锈般血腥气息的少年咳出一口赤血。
濒死之际混乱的思绪在脑海之中碰撞。
“不想死”
“娘亲,我还没有找到你”
“我要杀了她”
“要活下去”
“我真的,不能就死在这里啊!”
残存的意识在身躯之中迸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
十三岁的少年额间被乱石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赤色浸染了那双潋滟的桃花眼。
他努力的撑过身躯,折断的骨头在血肉之中刺出扭曲的凸起。
他抬起赤红的眼睛,看着那道就站在他不远处,沉沦于暮色之中的身影。
如墨的长发在不知不觉间散落在她腰间,朦胧星光笼罩了她的面容。
当她转过身时,妖异的灼痕烙印在面容之上,那冷漠到极致的眉眼映入血色之中。
他浑身上下都疼得好似在撕心裂肺的哀嚎,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朝着前方爬去。
伤痛撕裂了那张艳丽的面容,让视线都被赤色模糊,意识仿佛是在逐渐碎裂。
那道残破的身躯带着模糊不清的意识朝着那人拖行。
他看不见对方无波无澜的眼。
“求你,救我。”支离破碎的词汇在他口中吐出,更多的是溢出唇角的殷红。
她默然的看着那道身躯朝着她缓慢爬行,身旁的纸傀手上,白刃直接扬起。
哧————
一瞬间,纸刃刺穿血肉的声音毫不留情的在石滩之上响起。
曲殷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涎水同泪水冲刷着眼前的赤色,喉咙之中是困兽犹斗般的绝望。
视线已经逐渐暗淡了,意识也好似开始沉沦。
他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即将就要死去,而面前的人只是来追杀他罢了。
那种浓烈的不甘近乎在噬咬他的心脏,丹田之中寥寥无几的几丝灵气让他苟延残喘。
却无法避免那即刻就要面临的死亡。
可自己却别无选择,只能和一个要杀他的人痛苦求生。
“别杀我,求你,救我......”
看着面前呜咽着求生的身影,她眨着一双柳叶眸,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存在。
她安静的看着,纸傀没有再将纸刃深入。
但那人的视线已经愈发的模糊,只是不停的哀求着,不顾喉咙中吐出的破碎内脏。
曲殷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活路,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即便答应了他又能否救治。
却只能像沉沦深海的人抓住那根无力的木枝那般祈求。
“我会,为,您做事......”
“服侍,您......”
“谷里还有人,我,帮您,杀人......”
那人就站在他的面前,高高在上的注视他,仿佛在打量着什么新奇之物。
曲殷心中的绝望更甚,却也只能抓住对方的脚踝,拼命的哀求着。
像是走投无路的赌徒哀求地狱中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