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前二十载的黑暗人生中,只有一人曾为他点燃过短暂的温暖亮光,那人便是良贵妃。
外家和母妃初经变故时,他一遭从天堂跌入地狱,受不住打击日日躲起来哭鼻子。
那时的良贵妃还是个刚入宫的小宫女,个头儿比他高不了不少,却总是依依不舍的将藏在怀里的糕点塞入他口中,眨巴着亮闪闪的大眼睛安慰他,要他不要再哭,哭鼻子没用,若是肚子饿的慌,明日还给他带糕点,若实在想念家人,可以把她当家人……
犹记得小女娘的话尤其多,总是没完没了的说上许久,听着听着,他便不再难过了。
离开大丰皇宫前,小宫女每晚都来假山处陪他,虽不是每日都能吃上糕点,但他每日都能听到好多的话,有了小宫女的陪伴,他突然觉得日子不是那么难熬了。
多年后,他从北越归来,小宫女长成了大宫女,却依然是当初那个良善到痴傻的小女娘,常常被旁人欺辱算计。
他不想小宫女再过苦日子,将人收入了后宫,又患得患失怕护不住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只能遮遮掩掩将其小心藏于心底。
爱屋及乌,众多子嗣中,他也只将她生下的孩子放在了心上,不管是三皇子,还是五公主,他都真的放在了心尖上疼爱,费尽心思想护他们母子三人安好。
可他没想到,他寄予厚望疼爱的儿子,到头来用最卑劣的手段将他算计至此。
他想不明白,不明白为何会这般,上天为何要对他如此残忍?
……
夏日闷热,床榻前的窗棂半开着,一阵风掠过,殿内烛火闪烁数下后熄灭了。
朦胧月色下,瘦削的玄色身影去而复返,走至床榻前站定。
望着眼前模糊的剪影,远景帝的眸中闪过希冀的光,他用尽全力的喊,“皇儿……皇儿……”一声声含糊不清的呜咽被盖在了软枕下。
锦被下的身体拼尽全力挣扎,终是没能挣脱死神的拖拽,直至软枕落下时,眸中的希冀还在……
远景二十七年,远景帝因病驾崩。
帝王陨落,举国哀悼,凡是大丰子民,百日内不准作乐,四十九日内不可屠宰,二十七日内不可婚娶。
颜沐禧入宫之事,自然也得暂时搁置。
钱漫漫作为命妇,皇帝驾崩的翌日需进宫为皇帝哭灵。
临行前,颜沐禧见阿娘满目的欣喜恨不得溢出来,无奈提醒道:“阿娘莫要太喜形于色,眼下我只是推迟入宫,并不是无需入宫。”
钱漫漫忍下想咧嘴笑的冲动,凑到她耳边,“皇帝驾崩,新帝为彰显孝心,至少得清心寡欲守上百日的孝。等百日后,说不准是何光景呢?禧禧你很有可能无需再入宫了。”
怕阿娘在狗皇帝的灵前笑出声,颜沐禧昧着良心泼冷水,“阿娘莫要太异想天开了,太子之前只是太子,之后便是皇帝,万人之上无人能压制。被一国之君盯上,阿娘凭什么以为我能逃脱?”
钱漫漫眸中的欣喜褪去大半,依旧嘴硬,“反正时日还长,世事无绝对。”说罢傲娇上了马车,好似掩耳盗铃骗骗自己,女儿便真能摆脱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