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闲着,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来放在桌上,压做面钱。
米擒林那碗面还没吃完,就听外面打更人敲梆子,戌时三刻了。
再见不到接头人,元无忧恐怕就得半夜闯人家帮会了,那自身的处境会更危险。
正琢磨着,忽然就听门外有伙计招呼着:“您可算回来了,来把伞给俺……”
那位传说中的男东家水蛇,是从正门进来的,被堵在正堂闹的嬮妲番子撞个正着。
他一进门就道:“听闻有几位远客想见在下,水蛇受宠若惊啊。”
元无忧也循声看去,那男东家身段儿单薄长挑,头顶着翡翠玉簪挽发,穿着薄如蝉翼的青衫,透出里头那细胳膊细腿和修长鹅颈。
那布料太薄太透了,让人一眼可见他内着吊带裲裆心衣,腰下是条宽松的绸裤,行动间浑身如碧水起涟漪,清波粼粼……
再加上他眉眼狭长,丹凤眼蔻丹唇,皮相耐看,颇有江南水乡的韵味,还像水墨画里出来的人物,真像水蛇成精了。
就这么个文弱书生似的男东家,一走近几个嬮妲女人堆里,就引发阵阵欢呼。
这帮外邦番子,满脸压抑不住的,像野兽见了猎物般的亢奋雀跃。
紧跟着,嬮妲食客里出来个手臂有疤的红发女人,她上来就把之前的事重述了一遍,还问他们这黑店,是不是欺负外邦人。
还有人附和说,要想赔罪,就让男东家陪她们喝酒。
嬮妲人一口一个“黑店”,还问是不是欺负外邦人,摆明了揣着明白装糊涂,拿捏他们黑店的七寸,想黑吃黑,占他们男东家的便宜。
这边的米擒林扭头看了几眼,就满眼担忧地回过头来,拉着元无忧衣袖,冲她小声道,
“嬮妲女人都是猛兽,这要是让她们占了那男东家的便宜,人肯定会被折腾死啊……”
元无忧“啧”声制止他,眼神阴郁,“别说话,再看看。”
所幸这边俩人的偷瞄,并未被那头发现。
男东家身后站着女掌柜和几个伙计,听那话自然不乐意,眼瞧着两拨人僵持不下,嬮妲番子堆里,随即走出一个看着还算讲理的女人来,朝他行了个右手扶左胸、点头的嬮妲礼。
这人穿着半臂坦领的长袖衫子,满头红棕色卷发扎成一条小辫儿,不仅衣着齐整得体,还彬彬有礼,说话一口秦腔地,介绍自己是嬮妲来的商队,而她是商队的萨保。
这萨保大姐,还拿自带的镶嵌宝石的、黄金羊角来通杯,倒了杯酒递给水蛇。
水蛇接过金杯瞟了一眼,就笑道,“酒倒进客人这杯子里,颜色怎么变了?不会是下了蒙汉药吧?”
几个女人一听就生气了,“你个小爷们儿别给脸不要脸!”
结果倒酒那女人立马回头横了一眼,几人就闭嘴了,看来她真是领头的,还挺有威信。
随即这萨保道:“这杯子打造之初,还加了些依兰花研磨成的粉,可不是什么蒙汉药,小美人儿不敢喝?”
虽说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危险,但眼前这情形,水蛇还是更愿意跟这萨保打交道,毕竟她能镇住这帮番子,至少讨好她,自己还有全身而退,回旋的余地。
“我行走江湖什么不敢的?多谢萨保姐姐抬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