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批斗会结束,钱红燕嘴里还在魔怔般地念叨:
“她故意的,故意让我们知道药田不能浇盐水……”
“都是她害的我们……”
张家媳妇用力推了她一把,大着嗓门道:“嘀咕啥呢?自己作孽还怪别人害你,是不是又想挨批斗了?走快点,赶紧去把房子腾出来,我们等着搬家呢!”
池家的房子抵给大队后,被张家看上了,当场就交钱办理了过户。
乡下都是土坯房,就算被人住过,张家也不嫌弃,还觉得捡了大便宜。
因为张家有五个儿子,之前一家人挤在两间土屋隔着草帘睡觉,上月大儿子结婚了,想和媳妇亲热,还得提前通知几个弟弟晚点回家,别提多尴尬了。
池家的房子虽然又老又破,但足有六七间屋子呢,折算下来价钱还不贵,搬进去就能住,简直就是为他们张家量身准备的。
而且张家五个儿子,本家亲戚也全在桃源村,人多势众拳头硬,根本不怕池家人耍赖。
这不,就算池老太又哭又嚎在地上滚成了泥人,也不得不在几十个张家人的“簇拥”下回去腾位子。
丢了房子,池家人用草席卷着一堆破烂,灰溜溜住进了村里废弃多年的马厩。
马厩说白了就是个茅草竹板搭起来的棚,顶上还破了一个大洞,外头下大雨,里面悬瀑布,地上坑坑洼洼,一脚踩下去全是过路人进来解手拉的排泄物,臭气熏天。
池红卫看着这样破烂的屋棚,扯着钱红燕的胳膊,嚎啕大哭起来,“我要回家,我不要住在这里!”
钱红燕精神恍惚,正被池老太命令收拾马厩,拉扯之下,手不小心划在竹板签子上,顿时血流如注。
池红卫看见了,没有半点内疚和关心,自顾自嚎得更大声。
钱红燕疼得龇牙咧嘴,一切不顺遂的事情,压在她心里沉甸甸的,又烦又乱,最后忍不住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扇了池红卫一巴掌。
“别嚎了!哭啥哭!你娘还没死呢!”
池老三跟看不见她手上的伤一样,连忙抱住池红卫,心疼道:
“你发啥疯?这和儿子有啥关系?你有气别往他身上撒啊!”
钱红燕把受伤的手怼到他面前,眼泪唰一下掉下来,“你个死没良心的,我嫁给你一天福都没享到,要不是你窝囊没用,我们娘几个至于吃这苦头吗?”
池老三气得脸色铁青,鼻孔粗大。
以前二嫂林杏花在的时候,家里家外的活计都被她们母女包圆了,钱红燕不用下地干活,饿了有饭吃,衣服脏了有人洗,就连洗脚水都不用自己烧,地主婆一样的生活,她还觉得自己没享福?
要不是家里几个娘们作,给池皎皎和顾铮下药替嫁,把她逼急了咬人,咋会有后面这些糟心事?
如果没出那档子事,兰香不会搞破鞋,现在已经嫁到顾家享清福,林杏花和池皎皎不会跟家里决裂,依旧乖乖当牛做马伺候他们,大嫂跟二哥也不会坐牢,房子也不会被张家霸占……
他越想越觉得后悔、憋屈,语气很重地对着钱红燕发火道:
“活该!你自己没长眼,怪得了谁?”
“又凶又坏,搞砸了事情就拿你亲生儿子撒气,在外头怎么没见你这么有本事啊,就知道窝里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