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厌听罢,且挠了头道:
“那老匹夫!怎的不认得。当年道君赐下亲书《度人经》,倒是旁人无问,偏他却要得一份去,害得师父命我手抄与他,还要字字描的像……”说罢,便停下手又道:
“师父曾言,他乃半龙之相,有帝缘,却无帝位。如有面缘,且不可称他为吴王。”
听得此话,那宋粲一愣,惊道:
“那我且叫他什么?”
话出,便有见那龟厌玩世不恭,爱谁谁的表情撞来。自家讨了一个无趣,便自己找话圆了面子,口中道:
“这半龙之相却是为何?倒是有缘观之……”
两人说话间,那宋粲却是不知,自家却平白无故便做了人家的便宜儿子,被他那干爹绕世界的显摆呢。
说这吴王赵颢为何偏要认这宋粲作干儿子?
此间以为一番因缘承负,前世的纠葛。
二则麽,如同那杨戬一般,却也是一个拉拢。
想这大宋的万里江山,怎的说来也逃不出一个“赵”字。虽吴王赵颢年少轻狂之时确实做过荒唐之事,比如陷害王安石,再比如坑他哥哥,再比如和他侄子抢皇位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劣迹斑斑。不过这年龄大了,经的事多了,也变得稳重了许多。
而这些年朝堂政令不行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若再任由两党四派与那朝堂之上胡闹了,毁的且是他们赵家的江山社稷。
无论新旧两党如何的作恶,然,其中也不乏旷世之才,治世的能臣。无论怎样,群策群力,辅佐皇上座稳了江山,总好过那蔡氏一家专权独大的好。
如果,此时能有人从中粘合共辅皇图便是大好。
退一万步而言也总比那权倾于人要好。
哲宗朝,那独相章惇,兴同文馆案“污人害命,祸及妻子”、元佑案,上书将司马光、吕公着掘坟毁棺,镇压朝堂、瑶华秘狱“托邪门旁道,废皇后孟氏”威慑与后宫、又有“按礼法而言,同母胞弟简王当立”事涉皇家立储。
好吧,这些都能忍,但是,这“诋宣仁太后,老奸擅国”之言且是让吴王震怒!宣仁圣烈高皇后什么人?且是那吴王赵颢的亲妈!
大观三年,蔡京独大朝中无人抗衡,又隐隐见那独相章惇的魂魄附身于其身。
那章惇是个奸臣吗?
说他一个“奸”字绝对是个冤枉。
章惇独相这些年,恰恰是北宋国力、军力除去太祖、太宗也就数得上这哲宗了。
绍圣,西夏攻陷金明寨,主帅张兴战死。然,夏虽胜,且也吓得那梁太后求援于大辽。
元符,西夏边疆酋长边厮波结等归顺宋朝,吐蕃六千余人归顺宋朝。章惇指挥王愍直下吐蕃,遂,吐蕃主陇拶臣服。
西夏接连上表,辽朝征集大军驻扎宋辽边境,作出大举南下之势。却派萧德崇出使汴梁,以图劝和。提出让宋朝归还攻占西夏的领土。惇厉言之:“夏国作过未已,北方使者虽来劝和,也需要讨伐,若能服罪听命,虽北朝不来劝和,亦自当听许”
意思就是我管你来不来劝和,我就要打的他臣服!劝你小手勿伸,要不然连你块捎带了。这且不是只说了狠话,直接将宋辽边境越界者悉数斩杀!
大辽慑于宋之国力,亦是个退兵百里,“元符和议”草草收场。
其直接结果,便是“夏臣服”。
这雄图西域,震慑辽夏之举,且是一血“澶渊”之耻,饶是一个解气。
国力上,章惇“以常平、免役、农田水利、保甲,类着其法,总为一书”定名为《常平、免役敕令》颁行全国。至此,熙宁新法基本恢复。
又以“每年校其增亏,以考验诸路当职之官”除去之做官不做事的冗官。对于朝中两党?想斗来斗去的也行,我也不管你贪与不贪。先完成了手头的业绩再说!
什么?业绩完不成?好办!直接一杆子支到岭南,公费旅游去!弄不弄死你?看情况!反正那地方为烟瘴之地,每年都能死不少人。
官风得以整治之后,这章惇又设三司会计司。
重新登记天下之户口、人丁、场务、坑冶、房园、租额、年课之类,使有无相通,以省察国家大计。
这意思太明确了,有绩效也不行,你管的那个地方多少人丁,多少耕地,多少工坊,多少人租房子做生意,三司会计司给你统计的一个清清楚楚。绩效?绩效多少也要考核!我这有定数的!
如此,说那“哲宗盛世,实乃章惇之功”且不是虚言一句。
但是如此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做法,饶是让那文武百官怨声载道,让这皇室宗亲心下胆寒?
然,蔡京“敢不尽死”之言说出,其做法且是让那满朝的文武,皇室的宗亲似乎又闻到了那章惇丝丝的杀气。
但是,离开这蔡京之才,又是一个党派之间的知性交攻,乱作一团。
以至政令不行,朝堂不稳。更要命的,这税赋也跟着收不上来了。如此倒是一个难办。
却又想来再用蔡京。然此翁却是个几度沉浮,此番罢逐若再度启用,那便是封无可封了也。
届时,便又是一个独相章惇!
皇室不堪其辱,百官不忍严苛,倒是打死了也不想他再度复出。
于是乎,这吴王便是看中了那远离朝堂,“纸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躲在家里看笑话的宋正平。
宋正平岂能替代了蔡京了去?一个闲云野鹤一般的御太医,且不能和沉浮三朝的官痞子,老油条相比。
但是,这宋家世代为医,便是攒下了这朝野、军中无边的阴功人脉。
由此这皇室宗亲便动了心思有意将这宋正平拖入其中。以期,用其手中的人脉,祖上的阴功粘合两党之才为官家所用。
如此,才有了那宣武将军宋粲出差汝州督贡之行,杨戬拼了老脸缠了宋正平要酒、吴王赵颢舍了面皮也要认了他作干儿子之事。
然宋正平乃大医,与那汝州的之山郎中亦是一个心有灵犀。
“政令下行”且比作人之经脉,气不达则麻,血不达则木。气血皆不达,便是一个气血两虚,不治尔。
且是知道这章惇、蔡京之流,乃药中大黄,名之曰“将军”。
其性沉而不浮,其用走而不守。便是一个“夺诸郁而无壅滞,定祸乱而致太平”的猛药。且是对这本朝官风焦躁,内邪蚀体,政令瘀塞之症。且不是自家这味温补粘合,提振元气的人参。
此事,那程之山明白,宋正平明白。甚至,在那奉华堂躲清闲的官家也明白。
然,且不是那宋粲、龟厌所能知晓的。
那龟厌正了衣冠,拢了道袍,望了宋粲手上那“蔡字恩宠”的包袱,吞了口水,舔了嘴唇,问:
“可是吃食?”
宋粲诧异慌忙将那包袱藏在身后,望那龟厌骂道:
“你这饿死鬼投胎,某家欠你的麽?”
龟厌见宋粲藏了那包袱,顿时心下坚定了那包袱里面定是皇上赏下的好吃好喝。于是乎,伸手便要去抢,口中大声嚷道:
“诶,你这鸟厮……”
一声喊出,却又怕惊了那前院的众人,便四下看了看小声道:
“却是在你家,我不管你要……”
宋粲没听完他说,便扔了那裹了“蔡字恩宠”的包袱与那连廊的美人靠上,没好气的打断他道:
“我一早便去面圣,到现在也粒米未进也!”
话没说完,却又见那龟厌苦了个脸,可怜巴巴,便于心不忍道:
“忍些则个,一会便有酒席吃。现在哪来的吃食与你。莫做个可怜相与我!”
龟厌听了,便揉了脸,收了那可怜相。
见宋粲提了那包袱要走,便慌忙了拖了宋粲的胳膊,道:
“适才跟着大娘进得内宅,见佛堂之上有许多供养:馒头足有斗大,烧果,衬饭无数,果品新鲜……”
宋粲听那龟厌又要打供果的主意,倒是家母却没有济尘禅师的佛法修为。
心下想起母亲发现供果被偷吃那跟人玩命的嘴脸,便觉一个风吹裤裆屁屁凉,一个冷颤打将出来。遂,便是三尸神暴跳,大声叫道:
“你这厮!莫要再来!”